2016-09-26 12:57:18⊙﹏⊙

2002 暹粒的一天

暹粒的一天

因為是第一天嘛

所以我還是依在其他國家的慣例

找地方兌換當地貨幣

暹粒市場有很多換錢小攤

像台灣小修錶攤

置身於半截冰箱大小的玻璃櫃

玻璃上貼滿了各種面額的紙幣

以及

每天、每小時都在變的匯率

今天看到的匯率是一美金換3,800 R

一接近換幣攤

小乞丐就圍過來四五枚

我拿出美金準備換

老闆說

『我們只能換3,800哦。』

「我知道,我有看到,我想換十美金。」

『我們換3,800,銀行可以換3,900,你到銀行去換吧。』

竟然有這種生意人

可以偷賺更多

卻推出去給別人賺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良心發現

然後

要換錢被路過的歐吉桑聽到

『你帶的是美金吧?』

「是啊。」

『美金就不必換了啦,在柬埔寨美金通行無阻,一美金等於4,000R ,

多換多吃虧啊。』

我就聽歐吉桑的話

把柬埔寨當美國屬地

出了市場有點餓

經過小吃店

我找位置坐下

服務生拿菜單

我打開一看

沒有英文對照

開口向服務生要英文菜單

服務生發現我不跟他同國

嚇了一跳

立刻取了另一本英文菜單

嗯⋯炒飯美金1.5

    炒麵美金1.5

怎麼跟台灣差不多貴!

剛剛那本柬埔寨菜單雖然只是瞄了一眼

但是換算起來

好像沒有這麼貴的品項哦

我放下英文菜單

看了神色緊張的服務生

再看看鄰桌高棉人

好像吃的是三鮮米粉湯

我挪動屁股

靠過去問他這碗多少錢

2,000R⋯也就是美金0.5

「好,那我要跟這位先生一碗一模一樣的⋯當然,價錢也一樣哦。」

服務生愣了一愣

轉身回櫃台和老闆娘說明我的決定

老闆娘本來笑著的臉於是發生土石流⋯

我如願地吃到三鮮米粉湯

也付了和高棉人一樣的2,000R

還是覺得很奇怪

想拿兩種不同的菜單比較一下

為什麼英文菜單就沒有任何一項是2,000R ?

服務生說什麼也不肯再拿高棉菜單給我

聽說是老闆娘嚴格禁止的

現在大家應該知道

我是多麼地像高棉華人

就像披著棉羊皮的山羊

混在綿羊家族裡

走在街上不會有乞丐、車伕、攤販理睬

很安全地看觀光客被糾纏

小乞丐抱著小小乞丐跟著目不斜視的外國老人

從街頭到街中

回到一直在對面監察的乞丐媽媽身邊

被乞丐媽媽打得涕淚泗縱

打他放棄得太快

經過這麼一打

我們相信他會變一個執著堅毅的好乞丐

  

說到乞丐

有一種幾乎可以算是柬埔寨特有種⋯誤觸地雷的跛腳乞丐

柬埔寨長年的內戰期間

發現埋地雷和放置捕獸夾一樣

可以不必和敵人對幹

免除被敵人幹掉的風險

卻能把敵人炸毀或炸壞

地雷埋了之後

當年的科技不可能用GPS定位、記錄

就像松鼠會亂藏食物

藏了就忘了

松鼠的食物被找到或不被找到都是無害的

但是地雷被踩到是悲劇

沒被踩到的又是讓人惶恐過日

是等著被踩爆的悲劇

軍人在戰場踩到地雷

歸於職業風險

但是

找個隱蔽樹叢方便的百姓

或天生愛探險的小孩

踩到地雷就算倒楣

倒楣和好鬥的蛇蠍同國

當然不是所有地雷受害者都變成乞丐

暹粒市區卻有很多地雷受害者當乞丐

每個路口都配置一兩個

多到讓人懷疑有做斷腿模型的祕密工廠

看到觀光客就一跛一跳地過去

讓人驚嚇、震撼、同情、嫌惡⋯

觀光客以被嚇走的居多

然後我終於想到暹粒的目的是吳哥窟

而不是暹粒

就像買椰子的目的是椰汁和椰肉

不是椰殼

在吳哥窟椰子一顆1,000R

有些人會買到一顆2,000R

 

我騎腳踏車跟著高棉人

把長袖襯衫捲到手肘

長褲的褲腳捲到小腿四分之三高

駝著背

低著頭

帽簷壓低

只露出微笑的嘴

等停下來和小販買椰子時

才發現已經身在園區內部

一路上並沒有看到所謂的售票處

後來才知道

售票處並不像高速公路收費站是橫跨馬路攔人的

而是閃在馬路邊的辦公室

呵呵

就算我知道

我也會試著用魚目混珠的高棉裝扮闖關

就算我發現自己無意間闖進來了

我可能跑回去補票嗎?

一天二十美金

三天四十美金

一週六十美金

(吳哥窟管理員月薪差不多三十美金)

可能嗎?

 

廟廟廟逛了一整天之後

我不騎巴士、機車熱愛的主要大道回市區

而騎和主要大道平行的小路

沒有路燈

靠著大道施捨的殘光

隱隱約約地照路

但是遇到一大片竹林雜樹阻擋

小路就會完全黑暗

看不到路面高低

讓人覺得騎在虛空中

幸運的是我的腳踏車竟然有車燈

是那種摩擦生電的老式車燈

不騎不會亮

騎太慢就太暗

若想維持看得到坑洞的亮度

就會踩得你腳酸

車速也會變太快

快到即使看到坑洞也來不及閃

所以

只能讓車燈維持象徵性的亮度

避免夜歸麻雀撞上來

偶有機車經過的小路上

幾乎都是沈默的腳踏車

夜色把人的五官都抹掉

只能靠聲音認人

認識的聲音會彼此聚集

成為小小的集團

沒人認出的聲音會靠近沒人認識的聲音

但是保持不談話的距離

等速前進

我的車燈框出一個赤腳騎車的老人

在沒有路燈也沒有月光但每天騎的小路

說不定閉著眼睛他也能騎到家

我卻雞婆地騎到老人身邊

把車燈照出的路面分給他看

對於身邊多了個陌生人

老人一開始有點不自在

後來明白我的雞婆

就配合我的速度

並肩而騎

我們一直沒說話

騎了七公里

回市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