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12-16 10:41:14welson
「王子小耳朵」城市裡的廢墟
當生活鬱悶的可憐時大概只有用拍照來放鬆心情
下午本來準備到台灣文學館拍照,
據一位設計同學說,非常具有美感。
有時候不得不相信可笑的專業。
就像是相信醫生一樣,而我們其實只是白老鼠。
不過,一走出家門,臨時決議到附近的軍人眷村取材,
車子靠在路邊,自顧地在狹窄街道裡拍攝灑落的陽光,
往裡頭走進,只見四周一致得四層樓房早已人去樓空,
只留下一個辦公室「慈光十三村自治會」的招牌懸掛在門上,
裡面坐著幾位老頭正在交談著,外面停放著一輛腳踏車,
好幾幢林立的四層樓就這樣一點都不剩,樓梯間堆滿了雜物,
窗戶上矇著一層灰
聞不到一點朝氣,整個眷村像是荒廢了。
整個社區死寂,四周卻是嶄新的高樓大廈
我正努力構思著城市裡的破敗蕭條該如何呈現時,
一位氣如洪鐘的阿嬤打我鏡頭前走進,
她說:少年ㄟ,幫我照張像!
我趕緊按了不熟練的快門,怕老人家等得太久。
不然,一般模特兒可是要等上好些會才會聽見「喀喳」一聲,
三張過後,
阿嬤開始跟我攀談了起來,
才知道,這裡的居民早就遷離,只剩下兩三戶,
「我們那一戶抽中十二樓,有一次,電梯壞掉,走到家門口時心臟蹦蹦蹦跳個不停~」
阿嬤談著很開心從粉紅色塑膠袋裡遞來一罐甘蔗汁說:
「我都是喝這個,身體才這麼好」
「你摸摸看我得手,是熱的。」
的確,粗糙的手掌傳來對方溫度,好像見證了廢墟眷村的一輩子。
接著,她從口袋裡拿出已經寫好的地址,囑咐我將洗出來的照片寄給她。
我很制式地將這紙條收下,因為我也不曉得是否會實現對陌生人的約定,
就像是去年夏天在林田山拍攝到的原住民小孩照片,到現在還存在電腦裡,
連洗都沒洗出來。
阿嬤走後,我繼續取材構圖。
突然兩個老頭人走進,其一問我,「你是哪個單位的?」
我說,「只是為了學校作業,不是哪個單位。」
他們這時又接著問:「你知道哪時候要拆?」
我說,「大概一月吧~過年後。」
另外一個老頭牽扶著他說,差不多,那個時候我們也會搬走。
臨走時,老頭喃喃自語著,「到時候就會搬走了,到時候就會搬走了……」
接著又往裡頭走,只見,一間屋簷下掛滿了五顏六色的旗幟,
主人從身旁走進去,我趕緊問他,「這是?上面畫的是啥?」
「西藏佛教的五色旗,分別有五種顏色。」
我拿起相機拍下這紀念性的一刻,
彷彿置身於異地,儘管這裡距離租屋處僅不到五分鐘,
若非因為攝影,可能連停下來認識的機會都沒有。
在西藏,五色旗由經文寫成,一般都插在山顛、屋頂上,
使它能迎風飄揚,喇嘛信徒們相信,藉著飄揚的經旗,
可以將他們的祈求吹送到神佛的耳中。
屋簷下的經旗彷彿說著他們所祈求的安身立命,
但是遷徙在即,這一切都會在怪手來襲之後夷為平地。
記得中國的紀錄片家拍攝了「淹沒」參展南方五克拉影展,
紀錄著三峽房屋拆建,
從遷徙開始,到最後的炸彈爆破,
整棟大樓倒塌,陷落,
「轟」的一陣,過去十幾年的居住地就此消失,
眷村拆建,移走了整村的人,
我實在是無法想像那個被稱之為家的地方
竟然在被迫離開之後卻再也不存在了。
而我用拍照竊取了他們的記憶。
就像是盜獵者般,獵取受保護的西藏羚羊,扒皮換取高價。
而我僅是出售美好照片,試圖打動人心,其餘的一概不管。
晚上,我一邊吃著Buffee,思索著明天用哪些照片來交作業。
原來
這就叫做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