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2-02 05:52:00Uncle

賞菊詠菊

 

海虌曾欺井內蛙,大鵬張翅繞天涯。強中更有強中手,莫向人前滿自誇。」勿得自滿。

古人道是:「滿招損,謙受益。」

俗諺又有四不可盡的話。那四不可盡?「勢不可使盡,福不可享盡,便宜不可占盡,聰明不可用盡。」

常言道:「惜衣有衣,惜食有食。」又道:「人無壽夭,祿盡則亡。」

昔人有占便宜詩云:「我被蓋你被,你氈蓋我氈。你若有錢我共使,我若無錢用你錢。上山時你扶我,腳下山時我靠你肩。我有子時做你婿,你有女時伴我眠。你依此誓時,我死在你後;我違比誓時,你死在我前。」

誰是獃子,肯束手相讓!有詩為證:「得便宜處欣欣樂,不遂心時悶悶憂。不討便宜不折本,也無歡樂也無愁。」

那第一聰明的是誰?「吟詩作賦般般會,打諢猜謎件件精。不是仲尼重出世,定知顏子再投生。」

 

話說宋神宗皇帝在位時,有一名儒姓蘇名軾,字子瞻,別號東坡,乃四川眉州眉山人氏。此人天資高妙,過目成誦,出口成章。有李太白之風流,勝曹子建之敏捷,在宰相荊公王安石先生門下。荊公甚重其才。

東坡自恃聰明,頗多譏誚,荊公因作字說,一字解作一義。偶論東坡的坡字,從土從皮,謂坡乃土之皮。

東坡笑道:「如相公所言,滑字乃水之骨也。」一日荊公又論及鯢字,從魚從兒,合是魚子。四馬曰駟,天蟲為#,古人製字,定非無義。

東坡拱手進言:「鳩字九鳥,可知有故。」荊公認以為真,欣然請教。

東坡笑道:「毛詩云:『鳴鳩在桑,其子七兮。』連娘帶爺,共是九個。」荊公默然,惡其輕薄。左遷為湖州刺史。正是:「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巧弄唇。」

 

東坡在湖州做官,三年任滿,朝京。作寓於大相國寺內。想當時因得罪於荊公,自取其咎。常言道:「未去朝天子,先來謁相公。」分付左右備腳色手本,騎馬投王丞相府來。離府一箭之地,東坡下馬步行而前。見府門首許多聽事官吏,紛紛站立。

東坡舉手問道:「列位,老太師在堂上否?」守門官上前答道:「老爺晝寢未醒,且請門房中少坐。」從人取交床在門房中,東坡坐下,將門半掩。不多時,相府中有一少年人,年方弱冠,戴大帽,穿青絹直襬,雙手洋洋出來下堨,眾官吏皆躬身揖讓。此人從東向西而去。東坡命從人去問,相府中適纔出來者何人?從人打聽明白回覆,是丞相老爺府中掌書房的姓徐,東坡記得荊公書房中寵用的有個徐倫,三年前還冠。今雖冠了,面貌依然。

叫從人:「既是徐掌家,與我趕上一步,快請他轉來。」從人飛奔去了,趕上徐倫,不敢於背後呼喚,從傍邊搶上前去,垂手侍立於街傍,道:「小的是湖州府蘇爺的長班,蘇爺在門房中,請徐老爹相見,有句話說。」徐倫問:「可是長鬍子的蘇爺?」從人道:「正是。」東坡是個風流才子,見人一團和氣。平昔與徐倫相愛,時常寫扇送他。徐倫聽說是蘇學士,微微而笑,轉身便回。

從人先到門房,回復徐掌家到了。徐倫進門房來見蘇爺,意思要跪下去。東坡用手攙住,這徐倫立身相府,掌內書房,外府州縣首領官員到京參謁丞相,知會徐倫,俱有禮物,單帖通名。今日見蘇爺怎麼就要下跪?因蘇爺久在丞相門下往來,徐倫自小書房答應,職任烹茶,就如舊主人一般,一時大不起來,蘇爺卻顧全他的體面,用手攙住道:「徐掌家不要行此禮。」徐倫道:「這門房中不是蘇爺坐處,且請進府到東書房待茶。」這東書房,便是王丞相的外書房了。

凡門生知友往來,都到此處。徐倫引蘇爺到東書房,看了坐,命童兒烹好茶伺候。「稟蘇爺,小的奉老爺遣差往太醫院取藥,不得在此服侍,怎麼好?」東坡道:「且請治事。」徐倫去後,東坡見四壁書櫥關閉有鎖,文几上只有筆硯,更無餘物。東坡開了硯匣,看了硯池,是一方綠色端硯,甚有神采。硯上餘墨未乾。方欲掩蓋,忽見硯匣下露出些紙角兒,東坡扶起硯匣,乃是一方素籤,疊做兩折。

取而觀之,原來是兩句未完的詩稿,認得荊公筆跡,題是詠菊。東坡笑道:「士別三日,換眼相待。昔年我曾在京為官時,此老下筆數千言,不由思索。三年後,也就不同了。正是將淹才盡,兩句詩不曾終韻。」念了一遍。「呀,原來連這兩句都是亂道的。」這兩句詩怎麼寫?

「西風昨夜過園林,吹落黃花滿地金。」

 

東坡為何說這兩句詩是亂道?一年四季,風各有名:春天為和風,夏天為薰風,秋天為金風,冬天為朔風。和、薰、金、朔四樣風配著四時。這詩首句說西風,西方屬金,金風乃秋令也。那金風一起,梧葉飄黃,群芳零落。第二句說:「吹落黃花滿地金。」黃花即菊花。此花開於深秋,其性屬火,敢與秋霜鏖戰,最能耐久。隨你老來焦乾枯爛,並不落瓣。說個:

「吹落黃花滿地金,」豈不是錯了?興之所發,不能自己。舉筆舐墨,依韻續詩二句:

「秋花不比春花落,說與詩人仔細吟。」

寫便寫了,東坡愧心復萌。「倘此老出書房相待,見了此詩,當面搶白,不像晚輩體面。欲待袖去以滅其跡,又恐荊公尋詩不見,帶累徐倫。」思算不妥,只得仍將詩稿摺疊,壓於硯匣之下,蓋上硯匣,步出房門。到大門首,取腳色手本,付與守門官吏囑付道:「老太師出堂,通稟一聲,說蘇某在此伺候多時,因初到京中,文表不曾收拾,明日早朝齎過表章,再來謁見。」說罷騎馬回下處去了。

 

不多時,荊公出堂,守門官吏雖蒙蘇爺囑付,沒有紙色相送,那個與他稟話。只將腳色手本和門簿繳納。荊公也只當常規,未及觀看。心下記著菊花詩二句未完韻。恰好徐倫從太醫院取藥回來。荊公喚徐倫送置東書房,荊公也隨後入來。

坐定,揭起硯匣,取出詩稿一看,問徐倫道:「適纔何人到此?」徐倫跪下,稟道:「湖州府蘇爺伺候老爺,曾到。」荊公看其字跡,也認得是蘇學士之筆。口中不語,心下躊躇:「蘇軾這個小畜生,雖遭挫折,輕薄之性不改!不道自己學疏才淺,敢來譏訕老夫!明日早朝,奏過官裏,將他削職為民。」又想道:「且住,他也不知道黃州菊花落瓣,也怪他不得!」叫徐倫取湖廣缺官冊籍來看。單看黃州府,餘官俱在,只缺少個團練副使。荊公暗記在心。命徐倫將詩稿貼於書房柱上。明日早朝,密奏天子,言蘇軾才力不及,左遷黃州團練副使。

天下官員到京上表章,陞降勾除,各自安命。惟有東坡心中不服。心下明知荊公為改詩觸犯,公報私仇。沒奈何,也只得謝恩朝。朝房中纔卸朝服,長班稟道:「丞相爺出朝。」東坡露堂一恭。荊公肩輿中舉手道:「午後老夫有一飯。」東坡領命。回下處修書,打發湖洲跟官人役,兼本衙管家,往舊任接取家眷黃州相會。午牌過後,東坡素服角帶,寫下新任黃州團練副使腳色手本,乘馬來見丞相領飯。

門吏通報。荊公分付請進到大堂拜見。荊公待以師生之禮。手下點茶。荊公開言道:「子瞻左遷黃州乃聖上主意,老夫愛莫能助。子瞻莫錯怪老夫否?」東坡道:「晚學生自知才力不及,豈敢怨老太師!」荊公笑道:「子瞻大才,豈有不及!只是到黃州為官,閒暇無事,還要讀書博學。」東坡目窮萬卷,才壓千人。今日勸他讀書博學,還讀什麼樣書!口中稱謝道:「承老太師指教。」心下愈加不服。

荊公為人至儉,餚不過四器,酒不過三杯,飯不過一箸。東坡告辭。荊公送下滴水簷前,攜東坡手道:「老夫幼年燈窗十載,染成一症,老年舉發。太醫看是痰火之症。雖服藥,難以除根。必得陽羨茶,方可治。有荊溪進貢陽羨茶,聖上就賜與老夫。老夫問太醫院官如何烹服。太醫院官說:「須用翟塘中峽水。霍塘在蜀,老夫幾欲差人往取,末得其便,兼恐所差之人未必用心。子瞻桑梓之邦,倘尊眷往來之便,將翟塘中峽水,攜一甕寄與老夫,則老夫衰老之年,皆子瞻所延也。」東坡領命,回相國寺。次日辭朝出京,星夜奔黃州道上。黃州合府官員知東坡天下有名才子,又是翰林謫官,出郭遠迎。選良時吉日公堂上任。過月之後,家眷方到。

 

東坡在黃州與蜀客陳季常為友。不過登山玩水,飲酒賦詩,軍務民情,秋毫無涉。光陰迅速,將及一載。時當重九之後,連日大風。一口風息,東坡兀坐書齋。忽想:「定惠院長老曾送我黃菊數種,栽於後院,今日何不去賞玩一番?」足猶未動,恰好陳季常相訪。東坡大喜,便拉陳慥同往後園看菊。

到得菊花棚下,只見滿地鋪金,枝上全無一朵。嚇得東坡目瞪口呆,半晌無語。陳慥:問道:「子瞻見菊花落瓣,緣何如此驚詫?」東坡道:「季常有所不知。平常見此花只是焦乾枯爛,並不落瓣。去歲在王荊公府中,見他詠菊詩二句,道:『西風昨夜過園林,吹落黃花滿地金。』小弟只道此老錯誤了,序詩二句道:『秋花不比春花落,說與詩人仔細吟。』卻不知黃州菊花果然落瓣!

此老左遷小弟到黃州,原來使我看菊花也。」陳慥笑道:「古人說得好:『廣知世事休開口,縱會人前直點頭。假若連頭俱不點,一生無惱亦無愁。』」東坡道:「小弟初然被謫,只知荊公恨我摘其短處,公報私仇。誰知他倒不錯,我倒錯了。真知灼見者,尚且有誤,何況其他!吾輩切記,不可輕易說人笑人,正所謂經一失長一智耳。」

東坡命家人取酒,與陳季常就落花下,席地而坐。正飲酒間,門上報道:「本府馬太爺拜訪,將到。」東坡分付:「辭了他罷!」是日,兩人對酌閒談,至晚而散。次日,東坡寫了名帖,答拜馬太守。馬公出堂迎接,彼時沒有迎賓館,就在後堂分賓而坐。

茶罷,東坡因敘去年相府錯題了菊花詩,得罪荊公之事。馬太守微笑:「學生初到此間,也不知黃卅菊花落瓣。親見一次,此時方信。可見太師學問淵博,有包羅天地之抱負。學士大人一時忽略,陷於不知,何不到京中太師門下賠罪一番,必然回嗔作喜。」東坡道:「學生也要去,恨無其由。」太守道:「將來有一事方便,只是不敢輕勞。」東坡問何事。太守道:「常規,冬至節必有賀表到京,例差地方官一員。學士大人若不嫌瑣屑,假進表為由,到京也好。」東坡道:「承堂尊大人用情,學生願往。」太守道:「這道表章,只得借重學士大筆。」東坡應允。

別了馬太守回衙。想起荊公囑付要取瞿塘中峽水的話來。初時心中不服,連這取水一節,置之度外。如今卻要替他出力做這件事,以贖妄言之罪。但此事不可輕託他人,現今天人有恙,思想家鄉,既承賢守公美意,不若告假親送家眷還鄉,取得瞿塘中峽水,庶為兩便。黃州至眉州,一水之地,路正從瞿塘三峽過。那三峽?西陵峽,巫峽,歸峽。

西陵峽為上峽,巫峽為中峽,歸峽為下峽。那西陵峽叫又喚做瞿塘峽,在夔卅府城之東。兩崖對峙,中貫一江。灩澦堆當其口,乃三峽之門。所以總喚做瞿塘三峽。此三峽共長七百餘里,兩岸連山無闕重巒疊嶂,隱天蔽日。風無南北,惟有上下自黃州到眉州,總有四千餘里之程,夔州適當其半。東坡心下計較:「若送家眷直到眉州,往回將及萬里,把賀冬表又耽誤了。我如今有個道理,叫做公私兩盡。從陸路送家眷至夔州,卻令家眷自回。我在夔州換船下峽,取了中峽之水,轉回黃州,方往東京,可不是公私兩盡。」算計已定,對夫人說知,收拾行李,辭別了馬太守,衙門上別了一個告假的牌面。擇了吉日,準備車馬,喚集人夫,合家起程,一路無事,自不必說。

「才過夷陵州,早是高唐縣。驛卒報好音,夔州在前面。」

東坡到了夔州,與夫人分手,囑付得力管家,一路小心服侍夫人回去。東坡討個江船,自夔州開發,順流而下。原來這灩澦堆是江口一塊孤石,亭亭獨立,夏即浸沒,冬即露出,因水滿石沒之時,舟人取途不定,故又名猶豫堆。俗諺云:

「猶豫大如象,翟塘不可上;猶豫大如馬,翟塘不可下。」

 

東坡在重陽後起身,此時尚在秋後冬前。又其年是閏八月,遲了一個月的節氣,所以水勢還大,上水時,舟行甚遲。下水時卻甚快。東坡來時正怕遲慢,所以舍舟從陸。回時乘看水勢,一瀉千里,好不順溜。東坡看見那峭壁千尋,沸波一線,想要做一篇三峽賦,結搆不就。因連日鞍馬困倦,憑几搆思,不覺睡去。不曾分付得水手打水。

及至醒來問時,已是下峽,過了中峽了。東坡分付:「我要取中峽之水,快與我撥轉船頭。」水手稟道:「老爺,三峽相連,水如瀑布,船如箭發。若回船便是逆水,日行數里,用力甚難。」東坡沉吟半晌,問:「此地可以泊船,有居民否?」水手稟道:「上二峽懸崖峭壁,船不能停。到歸峽山水之勢漸平,崖上不多路,就有市井街道。」東坡叫泊了船,分付蒼頭:「你上崖去看有年長知事的居民,喚一個上來,不要聲張驚動了他。」

蒼頭領命。登崖不多時,帶一個老人上船,口稱居民叩頭。東坡以美言撫慰:「我是過往客官,與你居民沒有統屬。要問你一句話。那瞿塘三峽,哪一峽的水好?」老者道:「三峽相連,並無阻隔。上峽流於中峽,中峽流於下峽,晝夜不斷,一般樣水,難分好歹。」東坡暗想道:「荊公膠柱鼓瑟。三峽相連,一般樣水,何必定要中峽!」叫手下,給官價與百姓買個乾淨磁甕,自己立於船頭,看水手將下峽水滿滿的汲了一甕,用柔皮紙封固,親手僉押,即刻開船。直至黃州,拜了馬太守。夜間草成賀冬表,送去府中。

 

馬太守讀了表文,深贊蘇君大才。齎表官就僉了蘇軾名諱。擇了吉日,與東坡餞行。東坡齎了表文,帶了一甕蜀水,星夜來到東京。仍投大相國寺內。天色還早,命手下抬了水甕,乘馬到相府來見荊公。荊公正當閒坐,聞門上通報:「黃州團練使蘇爺求見。」荊公笑道:「已經一載矣!」分付守門官:「緩著些出去,引他東書房相見。」

守門官領命。荊公先到書房。見柱上所貼詩稿,經年塵埃迷目。親手於鵲尾瓶中,取拂塵將塵拂去,儼然如舊。荊公端坐於書房。卻說守門官延捱了半晌,方請蘇爺。東坡聽說東書房相見,想起改詩的去處,面上赧然。免強進府,到書房見了荊公下拜。荊公用手相扶道:「不在大堂相見。惟恐遠路風霜,休得過禮。」命童兒看坐。

 

東坡坐下,偷看詩稿,貼於對面。荊公用拂塵往左一指道:「子瞻可見光陰迅速,去歲作此詩,又經一載矣。」東坡起身拜伏於地,荊公用手扶住道:「子瞻為何?」東坡道:「晚學生甘罪了!」荊公道:「你見了黃州菊花落瓣麼?」東坡道:「是。」荊公道:「目中未見此一種,也怪不得子瞻!」東坡道:「晚學生才疏識淺,全仗老太師海涵。」

茶罷,荊公問道:「老夫煩足下帶瞿塘中峽水,可有麼?」東坡道:「見攜府外。」荊公命堂候官兩員,將水甕檯進書房。荊公親以衣袖拂拭,紙封打開。命童兒茶壺中煨火,用銀銚汲水烹之。先取白定碗一隻,投陽羨茶一撮於內。候湯如蟹眼,急取傾入,其茶色半晌方見。

 

荊公問:「此水何處取來?」東坡:「巫峽。」荊公道:「是中峽了。」東坡道:「正是。」荊公笑道:「又來欺老夫了!此乃下峽之水,如何假名中峽?」東坡大驚。述土人之言,「三峽相連,一般樣水。晚學生誤聽了,實是取下峽之水!老太師何以辨之?」

荊公道:「讀書人不可輕舉妄動,須是細心察理。老夫若非親到黃州,看過菊花,怎麼詩中敢亂道黃花落瓣?這瞿塘水性,出於水經補註。上峽水性太急,下峽太緩。惟中峽緩急相半。太醫院官乃明醫,知老夫乃中脕變症,故用中峽水引經。此水烹陽羨茶,上峽味濃,下峽味淡,中峽濃淡之間。今見茶色半晌方見,固知是下峽。」東坡離席謝罪。

 

荊公道:「何罪之有!皆因子瞻過於聰明,以致疏略如此。老夫今日偶然無事,幸子瞻光顧。一向相處,尚不知子瞻學問真正如何!老夫不自揣量,要考子瞻一考。」東坡欣然答道:「晚學生請題。」荊公道:「且住!老夫若遽然考你,只說老夫恃了一日之長。子瞻倒先考老夫一考,然後老夫請教。」東坡鞠躬道:「晚學生怎敢?」荊公道:「子瞻既不肯考老夫,老夫卻不好僭妄。

也罷,叫徐倫把書房中書櫥盡數與我開了。左右二十四櫥內櫥,書皆積滿。但憑於左右櫥內上中下三層取書一冊,不拘前後,念上文一句,老夫答下句不來,就算老夫無學。」東坡暗想道:「這老甚迂闊!難道這些書都記在腹內?雖然如此,不好去考他。」答應道:「這個晚學生不敢!」荊公道:「咳道不得個『恭敬不如從命。』了!」東坡使乖,只揀塵灰多處,料久不看,也忘記了。

 

任意抽書一本,未見簽題,揭開居中,隨口唸一句道:「如意君安樂否?」荊公接口道:「『竊已啖之矣。』可是?」東坡道:「正是。」荊公取過書來,問道:「這句書怎麼講?」東坡不曾看得書上詳細。暗想:「唐人譏則天后,曾稱薛敖曹為如意君。或者差人問候,曾有此言。只是下文說:「竊已峻之矣」,文理卻接上面不來。」沉吟了一會,又想道:「不要惹這老頭兒。千虛不如一實。」答應道:「晚學生不知。」

荊公道:「這也不是什麼祕書,如何就不曉得?這是一樁小故事。漢末靈帝時,長沙郡武岡山後有狐穴,深入數丈。內有九尾狐狸二頭。日久年深,皆能變化,時常化作美婦人,遇著男子往來,誘入穴中行樂。小不如意,分而食之。後有一人姓劉名璽,善於採戰之術,入山採藥,被二妖所擄。夜晚求權,劉璽用添火候工夫,枕席之間,二狐快樂,稱為如意君。大狐出山打食,則小狐看守。小狐出山,則大狐亦如之。日就月將,肆無忌憚。酒後,露其本形。劉璽有恐怖之心,精力衰倦。

 

一日,大狐出山打食,小狐在穴,求其雲雨,不果其欲。小狐大怒,生啖劉璽於腹內。大狐回穴,心記劉生,問道:「如意君安樂否?」小狐答道:「竊已啖之矣。」二狐相爭追逐,滿山喊叫。樵人竊聽,遂得其詳,記於『漢末全書』。子瞻想未涉獵?」東坡道:「老太師學問淵深,非晚輩淺學可及!」荊公笑道:「這也算考過老夫了。老夫還席,也要考子瞻一考。子瞻休得吝教!」東坡道:「求老太師命題平易。」荊公道:「考別件事,又到老夫作難。久聞子瞻善於作對。今年閏了個八月,正月立春,十二月又是立春,是兩個頭春。老夫就將以此為題,初句求對,以觀子瞻妙才。」命童兒取紙筆過來。荊公寫出一對道:

「一歲二春雙八月,人間兩度春秋。」

東坡雖是妙才,這對出得蹊蹺,一時尋對不出。羞顏可掬,面皮通紅了。荊公問道:「子瞻自湖州到黃州,可從蘇州、潤州經過麼?」東坡道:「此是便道。」荊公道:「蘇州金閶門外,至於虎丘,這一帶路,叫做山塘,約有七里之遙,其半路名為半塘。潤州古名鐵甕城,臨於大江,有金山,銀山,玉山,這叫做三山。具有佛殿僧房,想子瞻都曾遊覽?」東坡答應:「是。」荊公道:「老夫再將蘇潤二州,各出一對,求子瞻對之。」

蘇州對云:「七里山塘,行到半塘三哩半。」

潤州對云:「鐵甕城西,金玉銀山三寶地。」

東坡思想多時,不能成對,只得謝罪。荊公曉得東坡受了些腌臢,終惜其才。明日奏過神宗天子,復了他翰林學士之職。後人評論這篇話道:「以東坡天才,尚然三被荊公所屈。何況才不如東坡者!」因作詩戒世云:

「項托曾為孔子師,荊公反把子瞻嗤。為人第一謙虛好,學問茫茫無盡期。」
 

http://content.edu.tw/senior/chinese/ks_rs/content/chinese/novel/speech/threeword/6story.htm 摘自

教育部竟然也錯字連篇

改無可改顯為手民誤植

 

冗長落落長的內容不必細看

刪無好刪原文呈現以究其理

王安石與蘇東坡結下的樑子

搞得王安石變法失敗

蘇東坡也流離失所貶官下鄉

這回菊展就以這兩人千古恩怨情仇啟端

就說為人要謙虛,別竟耍小聰明

 

八點就寢三點起

早睡早起身體好

再睡個回籠覺吧

為士林官邸花園菊展

東坡居安石居加註解

原來是有其前因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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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鷁 2011-12-03 01:21:18


好像細細賞比較對
細細嚐鐵定是想吃宵夜了
哈哈哈

版主回應
拈花容易吟詩難
頃而風起掩窗坐
倚窗觀望不思量
莫若簷書用力看

醬氣勢磅薄多了
哈哈哈吃早餐中
2011-12-03 05:55:53
茹鷁 2011-12-03 01:16:29

拈花容易吟詩難
倚窗觀望不思量
頃而風起掩窗坐
莫若簷書細細嚐

版主回應
好詩.. 2011-12-03 05:51:54
22 2011-12-02 16:13:40

謝謝分享!!!

版主回應
歡迎光臨 2011-12-02 20:10: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