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1-29 17:01:02wcc

我們回得去嗎?──在冷靜與熱情之間

 電影「愛在日落巴黎時」剛剛上映了。將近十年前的「愛在黎明破曉前」,男女主角整部戲都在聊天,聊出一段靈犀愛情(沒話講,氣質型俊男美女+不落俗套的劇情,一部捨不得看完的電影),而互許半年後再相見的浪漫情懷。現在公布答案,兩人竟沒碰面。九年後再度相逢,各有不同境遇。舊情會怎麼樣翻新記憶?我很期待這繼續講話。

 《冷靜與熱情之間》的男女主角,在分手之後都各自憶起了十年前戀愛時的承諾,葵的三十歲生日,要一起出現在佛羅倫斯教堂頂樓。他們從不同的地方抵達相遇,舊情復燃。但葵還是得回米蘭了,然後呢?

 「曾經發生過的事不可能忘記,只是想不起來而已。」神隱少女的經典名句。雖然想不起來,然而不可能忘記。
 或是說,想得起來,也沒有忘記,但它就是不在身邊了。


 那日我到另一層樓開個會,帶著勤儉樸實的不銹鋼杯。待回到自己的樓層,我「shit」的一聲發現忘了把杯子帶上來。既然它沒長腳,會議室又是三不管地帶,我老神在在的等到午飯後回去拿──杯子並不在會議室。
 而我完全想不起來它會在哪裡。

 開始尋找聖杯。會議室的死角(我這麼無聊的把手抝過去放嗎?)、經過別人的辦公室,包括不銹鋼底色相近的廚房流理台都找過了。沒有。
 在便當事件之後,我當然是不大敢承認我找不到杯子。又過了一天,杯子還是沒有出現,我開始發布特徵:有蓋子,貼著pooh的貼紙。可人的總機同事竟然夢到我的鋼杯掉在馬路上。

 最好笑的是Anne問我:「妳有找找《GOOD LUCK》上面嗎?」Well, very funny. 彷彿那是小叮噹的口袋,便當會在那上面,鋼杯也可能在那裡似的(雖然之後我的確也看了一下)。等到她問了杯子特徵之後,很大方的說:「拜託哦我送妳一個新的,還有保溫哦。」

 我說「不要」。


 我的杯子多半具有著什麼意義,用很久之後也就都有了意義。這是我首次用了一個普通不銹鋼杯,是保險公司在媽媽住院時來贈送的禮物之一,我還貼上了安琪拉送classic pooh防水貼紙──那本來是貼浴室瓷磚的,那本來是我的生日禮物(我的生日在六月,她小姐到九月還很高興的在補送)。

 十多年前去英國Wedgwood買的彼得兔杯子依然完好﹔高中時期跟同學合買的Garfield玻璃杯也還健在。我很少買杯子,打破杯子的機率也很少。這才兩個月的杯子沒有理由需要被淘汰。
 我真的想不起來。


 我卻想起一位好朋友在跟我訴及妻子那時小產,他們難過了很久,醫生安慰他們說:再生一個就好了。他在信件中寫著:「可是,我們就是要那一個啊。」在伺服器的這頭,我的眼淚就要掉下來了。

 後來,我和戀人數年來的emails竟然全部遺失,因為疏忽了那該死的免費郵件有一定期間沒登入就通通消滅的規定。而當初我沒有存在自己的硬碟裡,其實就是怕中毒、遺失,沒想到反而連一句話都沒有留下來。
 我們都很抱歉的覺得就算感情再好,也應該三不五時連上去永保記憶安康。我們試著想:再寫就有了。但也不得不承認,但就是不一樣,再也回不來了。

 人們不是不會知足,只是對於莫名其妙的失去很難釋懷。

 或對於童年,對於愛情,或對於友誼。
 有些你忘了的,可以再拾起﹔有些懸疑在其中遊蕩的,卻容易梗在心頭。
 就像《半生缘》的結尾,儘管郎多麼有心,曼楨還是給了一句「世鈞,我們回不去了。」說這話的人多半有著自己的定見。如果去嘗試,也像是個困難的預告。在冷靜與熱情之間。

 我沒有忘記,也都放在心裡,但如果就是打算要這樣消逝了也無奈何。情書繼續寫,要有人閱讀才有意義;新生命繼續誕生,也要有人期待才有意義。我當然很歡迎我的杯子回來,但也該給自己一個新的依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