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0-05 15:59:44wcc

掉入一種意外性──《阿母!我在都蘭啦!》

除了吳乙峰的「生命」,我還跑去看了「部落之音」。是有關雙鶴部落在921之後的中生代與長老們之間想法如何溝通的故事。
片裡有一段形容中生代想要凝聚族人感情的方法,很有意思,瓦歷斯說:「不如我們來辦些活動,籃球比賽啊趣味競賽啊之類的。」這個概念倒是相當符合我那非常鼓勵遊樂的老闆,他總覺得要在遊戲中才會看到人的特色。

下一個鏡頭就果然是趣味競賽開打了,有賽跑、拔河,還有一個抓雞大賽:就是把一堆雞放開,然後大家就紛紛去抓雞。電影院裡全場都笑開,我根本還聽見距離我兩個座位的觀眾的開朗笑聲。

意外性。
劉黎兒在她的新書《換個姿勢愛》寫到,「意外性」其實幾乎等同於魅力,(所以男女都要保持自己的「意外性」,例如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其實在床上很勇猛呢諸如此類)也就是說,出乎意料的情形發生了。我們喜愛原住民的某些想法,大概跟喜歡巴黎的香榭里榭大道一樣,是我們日常邏輯中沒有的「意外性」。
所以當部落的地下電台主持人巴亞斯,敘述陳牧師捐出了桃子園來給大家蓋組合屋,他說:「啊,那些桃子也很難過,一個個都在哭ㄋㄟ。」
觀眾卻都笑了。是他們看待事物的方式。你覺得,天好像突然開了。

我認識的原住民朋友區區幾個,其中一個還是皮膚白皙倒常被人懷疑血統的泰雅族。他們還是給我著小米酒,號稱要請我吃飛鼠肉(@#$%︿&)。我想應該沒有資格說我有多了解原住民,但是常常正因著他們的意外性想法,讓我的心開了起來。

看到那個賽跑和抓雞的畫面,我腦海中馬上浮現《阿母!我在都蘭啦!》這本書裡,敘述了都蘭國中的運動會。作者說,台東的都蘭人有著很令人著迷的邏輯。──應該也是在說我們都市人眼中的「意外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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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播台上又開始播音:「XXX同學現在後來居上,他是田徑隊的一批黑馬,實力很強,因為他很努力,所以跑在他後面的人不要太介意,最近他參加了學校的樂隊,所以跑步愈來愈快了……」
這個邏輯眞好,活在都市中的人太需要了。「因為失業,所以我的人生越來越豐富了。」「因為股票下跌,所以巷口的牛肉麵愈來愈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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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結束後也很神,老師們紛紛來教導選手不要立刻坐下,這樣對身體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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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沒多久,這位老師突然大叫:「啊,靠夭,剛才是誰跑第一,忘了登記啦!自己舉手,第二名和第三名是誰?自己過來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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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動會最後,廣播台開放給鄉親競賽,老人小孩和小狗都可以參加起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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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聲一響,大家竟然以輻射狀各自跑像他們認為的終點,完全不把畫好線的跑道當一回事,多快樂的邏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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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看到這篇,忍不住大笑起來。這也是一種生活的方式。

寫這本《阿母!我在都蘭啦!》的作者,是以一句「阿母,我阿榮啦」橫掃午間電視的廣告的鐵牛運功散:阿榮。五年級同學應該都還記得。只是,即便現在他到了都蘭,還是在吃自助午餐的時候不能躲過電視中播映著赤裸上身的年輕的自己。

*想回味鐵牛運功散請看:http://cf.nctu.edu.tw:81/cf/1401-1500/1410.html

這位阿榮作過記者、開過餐廳,還遠赴四川攻讀過中醫;與人哈拉的親切度之高,是來參加講座時被我誤以為與鄰座是友人,搞了半天也不過只是剛坐在一起而已。(因此,作者歡迎受邀參加「各類講座」,的確是實力堅強。)

這位阿榮在電視裡口操標準台語,實際上卻是眷村長大的小孩;經典廣告裡,他親切的對父母報平安,現實生活中,他對於父親,只遠觀而沒什麼褻玩,父親的「陰影」甚至一直追著他到了都蘭,最後還是媽媽打電話來叫他也差不多該回家了。充滿了廣告與現實的意外性。

《阿母!我在都蘭啦!》是阿榮在都蘭七個月的晃蕩生活。(也不知道鐵牛運功散給他賺的錢如何能讓他浪迴天涯那麼久。)在這裡他接收到了都蘭人的意外性:。

送瓦斯的搞不清楚門牌幾號在哪裡,用他的邏輯理所當然的抱怨:「我們向上帝禱告時,如果告訴祂你的名字祂就會知道。你如果跟上帝說,我是15號或18之2號3樓,請你保佑我,祂要是找得到你,才怪咧!」

打電話給自來水公司說水中有小蟲,一位「不要怕」先生用他的邏輯說:「不要怕,先生,你先出去走一走,買份報紙看場電影就不會那麼緊張了,賓拉登那麼恐怖,還不是照樣被消滅。」

為了上通告要去等公車到機場,看不懂時刻表,歐巴桑說:「連太陽都不會準時下山,何是汽車。客運的意思就是說,搭車的客人都要靠點運氣的啦!哈、哈!」
PS我尤其喜歡那句「哈、哈!」

連鄉下的風,阿榮都覺得具有意外性的「魔力」,因為隨時在地上床上衣服上,都會出現不知道哪來的植物種子,有的甚至長得像蟲。

這本被我形容像是羊肉爐+普羅旺斯的寫作風格,是作者的個性使然。掉進一個充滿意外性的地方,不用運功散也能為自己打通任督二脈;或是自以為理所當然的想法,變成了別人眼裡的意外。於是乎,套句阿榮的話:

懂得放下了一些原本以為在生命中非要不可、其實是讓自己更加寂寞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