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渚喜歡畫眼睛，打開她的素描本，裡頭全是一隻隻各式各樣的眼睛。

先用鉛筆打好草稿。眉毛上揚是生氣，下垂是悲傷，溫柔的彎曲是高興，要是眉毛合緩的延長，那就表示這隻眼睛可能在想心事。粗而成塊狀的是男生，細而向後收窄的是女生，不過因為現在流行剃掉眉毛重畫，所以也不總是這樣區分。

然後是眼睛的輪廓。短圓的如小孩般純真，細長的感覺精緻似瓷器，倒三角的眼睛憂鬱深沉無法被看透，長條型則隱隱透露出主人的精明能幹，彷彿可以將一切責任都扛起來。

再來是眼瞼和眼皮。女人的眼瞼柔順豐滿，男人的粗厚多縐折，東方人比較肥厚，西方人比較細薄，單眼皮典雅而復古，雙眼皮美麗而柔情，甚至連魚尾紋也不總是一無是處，至少它讓人顯得不再輕狂無知目光渙散。

喔，對了，當然不能忘了上下兩排可愛的眼睫毛。上睫毛長粗飛舞如蝴蝶羽翼，下睫毛短細彷彿沾著露水的初生小草。小渚喜歡把睫毛畫得長翹些，因為那看起來像總是在放電，讓人感到一種酥麻的愉悅。

眼珠一定留在最後才畫。眼珠就像白天的太陽夜晚的月亮，被所有的雲朵星辰圍繞，俯瞰別人，也被別人仰望。

自從有色隱形眼鏡發明後，小渚畫筆的色彩也多了起來。黑色眼珠善良親切，可是未免流於呆板，藍色眼珠深遂動人，卻不小心會讓人有窒息的危險。還是栗色最適合。溫柔優雅而神采奕奕，隨著眼波流轉，那一池森林般的木質氤氳氛圍也被攪動了起來，讓眼神散發出一種神秘悠遠的光芒，活脫脫神話故事裡為了愛情，而忍心捨棄永恆生命的精靈公主。

有了這種眼睛，人生大概也會變得很幸福吧。

「這個，我要這種眼睛哦。」小渚躺在手術台上，手指著自己的畫冊說。

「哎呀，好漂亮的眼睛呢！」醫生臉上被口罩頭套包得密不通風，只露出一雙笑彎了的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