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母 今年90歲了

在父系的同輩中  我是最晚報到的

所以她的一生  我參與的極少

近幾年  真正顯現出所謂的老態

漸漸的 她開始失去記憶 忘了自己說過什麼做過什麼

是的 她成了失智老人

再後來 身理機能開始極劇退化  步行日漸困難

就像時光倒轉一些  從兩隻腳到三腳再到四肢伏地

老與少的差異 只在於歲月的刻痕

這些天 開始臥床  連進食都困難 也就沒了食慾

大家都在猜測 應該就是這幾天了

昨天回家看看她   我的心也酸了起來

回想這二十多個年頭與她的相處 

那個我記憶中的她 那個從旁人中建構的她

較之與今日 是這般的不同

還算豐潤硬朗的她 已成了骨瘦嶙峋

她這一生 有二男六女

在那個農業化的社會中 其中二女自小就分了出去

兩個姑姑對這個母親是頗有怨言的 

似乎她的慈愛只在長子身上

她的次子從來就只能是有苦說不出的那個

她的兩個媳婦在這個家族裡  也是飽受風霜與委屈

婆媳的相處  是連鄰人也為媳婦叫屈的

而這些是我聽見、看見的

我是次子的么女 也是長女 父系同輩中的二女

自小 自然是多受寵愛的

因農作而早出晚歸的父母

與兄長們年齡上的差距  使我們相處的時光也不多

與我相伴的除了同學就是祖母

回想起來  她那少許的慈愛 是給了我的

會帶著體弱的我 在那還沒健保的年代裡打營養針 會為我帶回炸雞腿

會在我開始異地求學生活時 偷偷塞幾張千元大鈔給我

會在她已經沒什記憶的失智歲月裡  時不時的喚著我的名

會在她偶而清楚時  認出我來  給我最真的笑

只是小人如我

眼見母親所受的待遇  始終讓我對祖母有著一份吊詭的同仇敵慨

對她很難有好臉色  冷淡是我自高中以後 與她的相處模式

因求學離家  在偶有回家的日子裡 

也少與她有交談  更甚之是避而不見

我真的很壞  面對這樣的我  她會有多心痛難過

我是那個她唯一給予慈愛的孫子啊

子欲養而親不待  是人生最大的懊悔與遺憾

縱然如此  我還是希望她能早早好好的去 

而不為我這愧疚  求她能在人世多留些日子  以補償我的罪過

因為自失智以來的日子  她已經為她所做錯誤而付出代價 

她心愛長子 對她的無邊漫罵  之於一個母親  是如何的難以承受

我們都有罪  終究是要償的

我的祖母 我的奶奶

謝謝您給了這個家族裡  您那僅給於少部份人的愛

我知道時日不多了  願您一路好走

欠您的  我會還的  老天爺終會要我還的 

謝謝您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