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書房在未熄的菸上
我的書房在哪?
準備結婚時,在佈置新的愛窩,我特地留個房間當書房,雖然空間不大,旋轉椅一轉就是書櫃,再轉回來就是二臂寛的長形桌,桌面上擺著電腦基本配備還騰出可書寫的空間。每天我總能在簡單的陳設空間坐上二、三個鐘頭,不管是清晨或失眠的夜裏,點起穩定神經的精油燈,隨手翻讀文學作品,吟誦雋永的文字,享受閱讀樂趣。隨著備課需求,書籍有進無出,漸漸層層疊疊的書佔滿了書櫃,加上先生不經意隨手安插,才幾年時光,書櫃就像準備過年冰箱,塞滿了各式的食材,有時拿一本,就啪一聲掉落一書一冊,於是收納箱將分隔出一層一層的小小空間,而我的書房仍在旋轉椅上可轉動的空間。
小孩出生後,書櫃漸漸塞滿卡通光碟片、童書繪本、益智玩具等,而書冊彷彿進入冷凍庫,除非臨時想到或需要參考,否則不會拿出來解凍;而攤開書冊常被當成塗鴉本,於是我將整理箱遷徙到走道,直待這小小空間成了路障,我幾乎是螃蟹步姿通過,才思索另覓安全庇護所。我每天像愚公移山般,幾冊幾冊地,從三重搭車,輾轉提到淡水辦公室上架,總算空間有著落了。然而大部分時間,在我才開啟電腦,小孩衝到前面「媽媽我想看企鵝卡通」/「老婆幫我找東西」,勞形亂耳,心靈遊思很快被生活怪獸吞噬,我總是在孩子入睡後未醒前,心虛極了或閱讀衝動,才躡手躡腳起身取出架上書,讀個片段,慰藉自己。有時也翻閱教養孩子實用性書籍,有時內心滋生的文學之苗正在抽芽,我敲敲鍵盤,將文字澆水鋤草,我想我的書房在夜深人靜的鍵盤上。
在淡水上班辦公室,我想書冊在人在。自書籍搬進臨時收容所,躲過丈夫和小孩的魔音魔手,卻無法拒絕學子登門好奇,當我閒坐片刻,翻書喝水,耳際響起咚咚咚的敲門聲,隨及學生上前補交作業,或路過詢問某某某在不在?或問可以使用廁所?有時傾聽學生受創的心聲;遞交作業的同學,環顧書櫃,眼尖搜奇,狐疑發問,活潑學生起哄消遣,這些嗡嗡嗡聲對話,在離開後,回音不斷響在耳際。這辦公室,是我浪漫硬扣上書房功能,以為爭取空間就能賺到時間,事實不然,再說,辦公室非我一人獨有,坐我對面的老師,一周難得二、三次交流,公婆老公孩子的瑣碎八卦事,辦公室也算閒聊的交誼場所。
在偶然的偶爾,我走出辦公室到鏡波湖旁木麻黃樹下的長椅閑坐,總看到不遠處的學生在愜意的抽菸,方悟出,原來有時間才有空間,當我擁有短暫的未熄菸上時間,靈感又如蝴蝶般款款飛出,方能在時間內專注的釀些文字之蜜,於是這未熄的菸上的時間就是我的書房。
99年9月7日中華日報 (稿費1000)
有一次我去賴老師家,發現她的書房就是飯桌,甚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