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9-05 11:35:56華特侯覺

時間的碎片

記得楊照在某本書曾經說過,回憶是時間之浪打在現實岸邊瞬間激起的碎浪。現實粗鈍質量如岩,而過去那些驚心的或是苦難的,久了,不過塵埃與懸浮,載於時間,沉澱了,剩下的還是一流乾乾淨淨的時間。

無意拾起兩年前一次分手的文字紀錄,如今讀之,情感不見了,只剩下琢磨文字的況味。

之一

寒風刺骨地吹,我想我的一段戀情又將消逝了。
好容易,緣起緣滅,痛苦與快樂,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雖然不斷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幻影與夢境。醒來後,難免悵望四方,若有所失
清醒了,了解一切不過朝露與夕暮,時間還是會兀自逕行。
還是陷溺其中,那不可自拔的耽溺與矯情。
幾近病態式的自我殘虐,站在斷崖邊,任風吹雨打,以為這樣可以多一點存在感
書寫,有人說書寫是一種就贖。如薩德掏盡自己的虐待狂,如惹內滌清無盡的憤恨與不滿。
用血用淚,學習那癲狂的尼采,在文字的撕扯間,殉自己的道,悟人間
是否這也成了另一種矯情?
回首自己過往的種種戀情,這心神的傷痛算得了甚麼?
昨晚,試圖用酒精麻痺身體,卻愕然發現淺薄的酒精濃度已不敵我那行屍走肉的腐化。依舊在煙團與人霧裡,歡聲笑語,優雅地展露社交外衣。
其實一路走來我還是很在乎,天常地久。雖然事故的嘴不斷地以遊戲人間來
演藝自己的豁達。.
行行復行行,情路之難難如上青天。
除了以病態的書寫治癒自己,我如何抑制那漸行漸生的悲傷?
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你教我持訟的心經,如今卻成了我難以斷滅的執念。


之二

如果時間可以計量
我該焚滅幾世的肉身來記取累劫的苦難
如果笑語和眼淚可以量數
那風景萬千 人煙人霧裡有多少蹤跡

杳然的戀人啊
防腐的美麗身軀還能在我老去的櫥窗裡展示多久

我空蕩蕩的生存
連分秒都難以填補

劇終時
鄉愁的河流上
人影雜踏的夕陽倒影裡
是否還有自己原生的臉


之三

咖啡香,笑語,和哲學。.
一個回歸自我的午後,沒有親密關係的黏膩或是戰戰兢兢。
此刻和我發生關係的只有書本和咖啡,以及陌生人間的言談。
巴洛克音樂工整地滑過嘲雜的人聲,然後是隨意擺動的爵士樂。
用理性疏離自己和剛過去的戀情,自我治療,我看見自己穿上白袍,,
用刀用刃剖開自己,試圖窮究一而在的愛情觸礁。
很奇異的,在午後陽光的治癒下,我的故事成了別人的故事。
作為旁觀者,一個理性的文本分析師,或是心理治療師,竟然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荒謬的可笑,一個被自身慾望綑綁,被社會框架索困而不自知的奴隸。

像竊聽一個受難者的告解,我成了聖女貞德和他的妄想。
我是撒旦和上帝的結合,我是自我意識和他人言說的拔河。
然後回到物質時空的現實,任憑書本中對時空無限的討論只剩下一推白紙黑字
啜飲咖啡,奶泡混著糖漿,感官之不可超越。
然後呼吸,陌生人的歡聲和笑語,像走馬燈一般流過。
然後又想起他,慾望之不可超越。


之四

兩年了,回憶的碎片在現實的岸邊岩蒸乾。沒留下甚麼,就只是三個簡簡單單的字---兩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