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朵康乃馨』


隨著記憶回溯停在12歲的那一年，在還有溫暖的陽光懷抱的時候，我遇見生命中最後的那一朵康乃馨。

每年學校總會提醒同學們，感謝母親辛勞的日子，幼小的心靈，用著小小的稚手，一年一年更新著感謝的禮物。國小六年級那年，學校發了一朵塑膠的康乃馨要我們回家送給媽媽。

我高興的想著：今年終於可以不用自己親手做了。回家後，我高興的跑到母親面前，說出每年都一樣的台詞：「媽媽，母親節快樂！」

母親望著那失真的花彩，突然有一點不知所措。隨即還是摸摸我的頭，給我一個微笑。然後，妳打開那個櫃子，裡面是我每年送的禮物；一張感謝卡寫著我3年級僅能套用的「祝媽媽～母親節快樂」的童字；一朵4年級美勞課做的康乃馨紙花；五年級時在圖畫紙上畫著---母親躺在床上，一個像酒瓶的點滴瓶，還有白色的背景和紅色的十字，題目是：「我心目中的母親」。

妳將塑膠花放在圖畫紙旁邊，關上櫃子。然後，坐在我旁邊，用氣虛的聲音，跟我說了一下午的話。12歲的我，不瞭解妳為什麼流淚，也不懂妳說「媽媽不在的時候，你要乖一點...」的嘮叨，心裡只想著妳什麼時候才會說完；什麼時候才可以去玩。

隔年，那個櫃子不再被打開了，裡面的東西也不再增加了。在母親節的那一天，我開始發現自己的世界裡，少了一個節日。

歲月的催熟，逐漸長大的心智，在往後的每一年，吹襲著愧疚和想念的北風，吹過那12歲不懂事的頑心；吹過記憶裡，母親永遠離開的那一年。康乃馨不再具有意義的綻放，如同我無法投遞的感恩在心裡蔓延。

今年，我買了一束白色的康乃馨，靜靜地坐在小土丘旁，陪妳著一整個下午。想對妳說：「謝謝妳...媽媽...我愛妳...母親節快樂！」

記憶裡的康乃馨，用悔恨和想念，每一年在心底失溫的綻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