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薰，你常常拉的那首曲，究竟叫作什麼？』

『是艾爾加的《愛情萬歲》。』

『為什麼你常常只拉這首曲？是因為你也認為愛情萬歲嗎？』

『……忘記了。』

清晨的陽光從陽臺斜斜照進屋子裏，在古老木地板上拖曳著長長的光影，空氣中傳來的依然是樓下baker’s蛋糕香和深沈的琴音。我望向陽臺，看到一個沈鬱的背影在光影中晃動。

『現在才上班的話，你又會被辭退囉。』薰放下小提琴從陽臺走過來，朝我額角親一下。

『阿薰，你可以告訴我，昨晚我給你的那封信是關於一些什麼的嗎？我從沒看過你對一件事那麼著緊。』我輕輕掃著薰帶酒紅色的啡髮，我從未以這樣的一個角度看他。他的臉真的很好看，輪廓出奇地深邃。『而且，你從未跟我說過，你一直跟別人有通信聯絡。』

『那是我在波蘭的母親寄來的信。內容是關於我父親的下落。』他想了一會兒，接下去道：『對了……我想問你，交那封信給你的男人，是否跟我一樣有綠色眼睛的？』

我回想起昨日的情況，我才明白，為何我第一眼看到那個男人，會有那麼深的震撼。因為他跟阿薰一樣，擁有一雙幽冷的淺綠色眼瞳。

『那是我的弟弟，阿息。』薰輕嘆一聲，『看來他已經來到巴黎好一陣子。』

『那為什麼他不找你？你是他的哥哥哩！』我但覺阿薰的家庭背景並非我所想像般的平庸。

『我父親是中國人，媽媽則在數十年前由波蘭來到巴黎營生，他們相識、相知、然後相愛，婚後生下我和阿息。後來有一天，父親說家鄉有急事，要暫別我們回鄉。可是，從此他就沒有回來過，更沒有任何音訊。』

說到那裏，阿薰停了下來。我從他綠色的眼睛內看到是愴然與無奈。他聳聳肩裝作輕鬆：『就是這樣。』

一陣靜默過後，我本想繼續問下去，可是他突然伏在我的肩上，默點無語。透過肩膀的重量我彷彿能感受到他心裏那一份的悲哀，就像結局必然是可悲的絕望。

『怎麼了？呆呆的樣子。』薰抬起頭，用手指輕彈我的鼻子，『對了，今天是假期，我們去遊塞納河好嗎？平日只會在兩旁散散步。』

『好啊！來了巴黎這麼久，我都只有對那些名勝……什麼什麼艾菲爾鐵塔、夏特雷廣場、巴黎聖母院都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哩。』我在臉上掛起一個燦爛的微笑。

阿薰，你都知道嗎？那時候我微笑，都是因為你在我身旁一同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