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1-25 16:21:27尚未設定

《2046:也許可以再久一點》

若不是因為讓人想歡喜後憂愁的等了五年,或許現在對這部影片的漫駡聲會小很多。
關於一部其實根本非主流導演的個人化作品電影能夠在社會群體中,激起怎樣的聲浪…
《2046》它無疑給我們做了最好的一次示範。

這次的波動不像老謀子的《十面埋伏》,彼是被街知巷聞的抬上桌面來罵,好比城牆上貼了張大字報,然後引無數群眾專家爭相圍觀外加指指點點。

此卻是以一種近似于家長里短、主婦式八卦的口頭形式傳遞。這群捧著高腳杯,但裏面卻裝黃湯的小資們,如今又拉開了乘機微醺的架勢。


簡單統計了一下,大部分罵因是出自電影本身的晦澀難懂。‘讓人不明白,還拍了這麼久?!這不是逗你玩兒呢嗎!!’
淩亂的情節,前後幾乎毫無關聯的時空銜接。這樣的架構確實在一般人的眼裏太過於迷亂。
但,只需要冷靜的想一下,這部片根本就沒有在說一個有開始與結尾的過程啊。我們又何必苦苦強求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理由?(看不懂的電影這世界千千萬萬…不用跟自己的智商過不去~)

王家衛開頭就給了片子一個微妙的定義——潮濕的。

既然周慕雲的這幾段記憶是主體,那麼這個定義實際即可涵蓋進行中的每一分一秒。

香港生人的王家衛,其視覺意識裏始終帶著去不掉的南洋風味。
大色塊兒的色彩,不乾淨卻濃烈;拖泥帶水的肢體,不緩慢卻扭捏。
正是這兩點基本要素一直以來,不斷的在他的片子裏被重複再重複,終於有天我們認可其為他的風格。

在《2046》裏面,潮濕當然不僅僅是典型的南洋氣候特徵,準確的講它更近似於群體間流轉的曖昧情愫。肯定有人會問,為何說是群體間?曖昧不該是一對一的事情麼?

通篇看過,不管是參賽的戛納版,還是最終出爐的公映版,即使王導演刻意的調整了相遇與別離的順序,但影片的尾巴實則是完全不被影響的。

所謂之周慕雲的愛情,其實不過仍然是對於蘇麗珍的一種近似於遙想式的懷念。也難怪王家衛從拍攝伊始,一直不斷對外界放話說《2046》是《花樣年華》的延續。只不過跟《花》比起來,這一次王導演選擇用赤裸裸的動作代替因為搖擺而飄蕩的煙霧與燈光。

因此,他被人唾棄的首要一點,就是他不再單純的玩情緒畫面了…
觀眾們說:王家衛幾時愛上了猥褻?
想到這裏我不禁要笑,通過層層審查的畫面就不是情欲了麼?
人們急呼著王如市井小流氓一般將情色玩弄成了色情:屋頂鐵皮燈罩下的昏黃變成了橫在男人胸口上的一條大腿的雪白;想走卻走不了的無奈,被糊在她以及他唇邊不堪的口紅滓代替;即便是最經典如旗袍中的腰身,也因為下面的內衣外露,而顯得勾引多於曼妙。

問題在於,我們是否矯枉過正了些?
一如之前所講,本就遊走在灰色地帶的導演,為什麼這一次會引得這麼多人期待他?想看他的浪子回頭麼?還是忽然對於自己的解讀能力有了空前的信心?

王只不過用了四兩力氣,便給了所有人一個響亮的耳光。

呵呵…

究其根本,上一部《花》的炒作,令很多人以為王家衛是有形資產階級的代表導演。人們刻意的將其神化並包容進成主流群體,意圖將之烘托為‘小資喉舌’般的人物。但事實是,王的作品更多的包含著特殊的邊緣思想,雖然自憐自哀的情緒很貼近自詡為‘小資’階級的蝸牛心理,可是他一貫濃墨重彩的手法,卻不大符合‘小資’們渴望于火花後依然波瀾平穩的態度,根本是背道而馳。

王的電影,即便是最大團圓結局的《重慶森林》也彌漫著股股絕望。他尤其喜歡用非常形式化的時間概念去計量這絕望的遞進。

金城武的鳳梨罐頭與章子怡厚厚一疊十元鈔…誰說有區別?

於是…吻一個女人和吻一眾女人。

也沒有區別。

+++++++++++++++++++++++++++++++++++++++++++++++++++++++++++++++++++++

人們嘲笑過導演出人意料的‘轉型’後,接著拿他隆重的拍攝過程說事兒。

五年時間。

等了五年而又沒有看到自己想看的人們,果然全部翻臉。
有人說王家衛花了1800多天 ,拍了一部具有神奇催眠效果的大MV。
還有人說王家衛花了1800多天,做了一場自己也不知道結局的遊戲。
各種評論不同,但是結果驚人相似,沒人明白這玩意兒究竟是什麼…連演員自己都這麼說。

當然,嘴是人家的,話怎麼說都可以,這我們管不著。只是思來想去,我到覺得這片子好象也沒有‘傳說’中的那麼百發百中,無一倖免。

《花》版的蘇麗珍此次成了嘉賓演出,一次是驚鴻一瞥,還有一次是回憶裏的溫暖依靠。

我大膽的揣測,這是王導演對於記憶裏豐滿愛情的最終定義。
試想,當所有關乎感情的血肉組織,都因為時間的磨損而蕩然無存的時候…最後剩下的還會有什麼?

一次注視決定了一相遇、相交,一次依偎留下了別離後的最美孤獨。

王家衛確實有著男性導演少有的浪漫資質,只不過他浪漫的又有點現實主義的殘忍。

《花》關於隱忍,而《2046》完全成了釋放。
如此只能用‘峰迴路轉’來形容的轉折,若仔細思考其實是還算合理的過程。

那樣的年代,那樣的環境,再加上周慕雲那樣的身份(作家?作家……)。只顧著尋找舊日痕跡的觀眾們,完全忽略了人物本身正承受著周遭的影響。

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但若男人想壞還想有情有義,便叫做失敗了。導演沒有直接告訴我們周慕雲後來一直過的很失敗,但是梁朝偉因為近視而憂鬱的眼神卻洩露了秘密。

正所謂得不到的是最好的,得到過又失去的是更好的。

有張曼玉的蘇麗珍在先,後面的周與《2046》裏一干女人註定會無稽而終。

儘管王家衛在訪問裏,很坦然的說這是個真正關於愛情的電影。但是我想說,這是一部真正關於失戀男人死要面子又不得善果並迷失人生的影片。

一直被抽離出來的不是女人們的眼淚與不舍,更真實的應該是折射在那男子心中的無奈才對。

他對章子怡說:有些東西,我從來不借給別人。
他對小說裏的王菲說:也許不是她遲鈍,是她根本沒有這個意思。
他對鞏利說:如果你那時候心裏還有我,記得來找我。

他一直在對自己說:她沒有選擇跟我走…

++++++++++++++++++++++++++++++++++++++++++++++++++++++++++++++++

文至尾聲…我必須申明我並不是在拐彎抹角的抒發自己的小女人心理,只是莫名的在起筆的時候,想到了渡邊淳一在《男人這東西》裏的一點描述。

‘男人女人之間,唯一可以永遠的大概只有不完整的回憶吧。’這理論不但悲觀,並且出奇的與《2046》現實基調一致。渡邊先生從一個男人的一生時間看待這個問題,而王家衛是從一個男人的一段看待。

分歧的地方就只是計量上的長短而已…

如果2046不僅僅是一個房間的號碼,或許這影片又會是另一個模樣。周慕雲白了頭髮,然後仍想起蘇麗珍的年輕眉眼…

這樣拍會很惡俗,但是更容易說服躁動的大眾。
本來以為這次會是個有結果的‘續集’,但擺到眼前才知道只是茫茫後面更加無盡的茫茫。
呵…推心置腹的話,誰會不生氣?

五年?哦不~
從1999到2004年…也許真的不如走到2046。
至少,能有些終點到站的感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