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9-06 18:38:05vinwu

三十五歲男子的人生與美食記憶//剩餘的情人節和蘋果



二月十四日是『老婆的情人節』,而其他那幾天都是『剩餘情人節』。


情人節過後的幾天吧!我出現在天母一家素負盛名的法式餐廳,這家餐廳之所以有名,無非是來自一些政商界人士的捧場和宣傳,多年來一直是台北餐飲界的傳奇,如果自認是個夠水準的食客,通常會把這裡當成必修學分之一。
同行的友人帶了一瓶澳洲PENFOLD好酒,也好心的點了她認為這家店值得一試的好菜。
「你一定要試試這裡的鵝肝,連老法吃了都想吞舌頭。」她邊拭著口水,邊點好了所有的菜,熟練的程度完全反應了平日在商場上日積月累的精明幹練,對於一個三十歲的未婚女子,那像是她生活中早已習以為常的一種儀式,她一邊用那種聽來近乎是捏著鼻子唸出來的法文點菜,侍者一邊拿著綴著金色流蘇的點菜簿,小心的聽著那一串我完全有聽沒有懂的密碼,並且小心的逐筆紀錄,眼前演出的好像是一幅荒謬的諜報片,這名多年不見的女子正和一位敬業的譯電士傳達她
的需求,我心裡不耐的唸著叭啦布布叭啦布這些好笑的音節。
「我們有整整兩年沒見了吧!除了偶而在電視上看見你,和報紙雜誌上的那些無聊文章,幾乎以為你是從地球上消失了。」她邊倒了紅酒,談笑風生,像在敘舊,又像在抱怨。是嗎? 在台灣如果真的想找一個人,看來應該沒那麼難的,最了不得的最後一招,頂多上電視找阿亮,阿亮最會找人了,我七歲的兒子常常這樣告訴我,沒誠意嘛!還在那邊說我不好找,不然今天怎麼找到我的?我心裡不禁嘀咕著,不過在過去,我們還算是真能談些流言耳語,交換彼此所知道的八卦的好朋友,所以即使兩年不見,也不會陌生到無話可說。
前菜來了,就是她極力推薦的鵝肝,燴著烤蘋果和一些看來像是一幅精心揮灑水墨畫的盤底醬汁,昏暗燈光下有種歐洲式的頹廢之美,天啊!我更餓了,看準了角度,瞄好了一段頗肥美的部分,下刀,撈了起來,才到半空中,這一小塊鵝肝竟然不聽話的給掉了下去,摔個粉身碎骨。
但是她吃得很順,用不徐不急的速度,勾著小姆指優雅的把鵝肝一口口的送進畫著如鮮血顏色的胭脂口裡,與其說她在吃鵝肝,不如說她很順的「喝」完了它,和我的狼狽模樣比起來,她真的像是個上流社會人士。
不過我還是努力的用盡各種方法吃完這盤鵝肝,過程中我們又開始習慣性的交換八卦,像是那位在台北社交界年紀不大,卻閱人無數的交際花最近一反常態的和一位小劇場的後起之秀熱戀,以及那位曾經在餐飲界風光一時,小費拿得比月薪高的跑堂,到了上海搞發展卻負了一身債,這些只會在某些特定圈子流傳的緋聞佚事,一則則的飄在充滿法式情調的空間中,這些充滿了戲劇性的人生真的比鵝肝更難以掌握,這時候我們同時留意到了這家被視為天母傳奇的高級餐廳一整個晚上只有我們一桌客人。

剩餘情人節

「妳,不會吧,妳今天晚上包下了這整個餐廳?」我邊問著邊開始不安起來,邊想著家裡等著我回家的老婆、小孩,用力摸著良心提醒自己不能作些讓自己後悔,讓家人傷心,卻讓眼前這個女人得意爽快的蠢事,同時一邊強裝鎮定的表情。
「放你X個狗臭屁,少臭美了你,憑你這幅怪叔叔樣,誰理你!」
她邊笑邊罵,讓我放心不少。
「不過我也覺得奇怪,怎麼今天真的只有我們這桌客人?這家店到底是怎麼了?」,她的表情和我一樣不解,在找不到答案的情況下,我們把一頓情調晚餐吃完了,各自付錢買單,也各自付各自的小費,從櫃檯小姐的眼神看得出來,打從我們進店門到現在,她終於相信我和這個女人之間是清白的,因為我們竟然連小費者分得清清楚楚。
「到底怎麼回事?怎麼一整晚就只有我們這一桌客人?」我好奇的問站在門口送客的小弟。
「還好啦!情人節前後該來的客人都來了,而且有些人還連續來個三、四天,等於老客人都被『洗』過了一遍,大家沒錢吃大餐是正常的。」他說。
  「怎麼有人情人節大餐連吃四天的?」我天真的問。
「你是裝糊塗還是真的不懂?這年頭很多男人情人節起碼都要過上一個禮拜,只有二月十四日那天是『老婆的情人節』,而其他那幾天都是『剩餘情人節』。」小弟的臉上開始出現世故的不屑表情。
「什麼是『剩餘情人節』?專門給情場上剩下來的人過的?」我更好奇了。
「拜託,偶的國語那麼爛嗎?我是說『細姨的情人節』啦!老婆通常只有一個,細姨可以有好幾個,這些人為了擺譜,小費一給都比吃飯的錢還多」小弟說。
我開始想著剛剛付帳時給的那筆小費,簡直像個在作慈善樂捐的小學生,心虛的加快腳步離開這家不屬於我這種窮酸男人的名店。
那天之後我想了很多,不過到現在我一直相信自己的寒酸是合於我身分地位的,而且有時候反而是一種快樂,情婦像成功男人身上的獎章,有錢有勢的男人都會想多搞幾枚來掛,但是,我沒有,所以我只需要安分守己的過一年一次的「老婆情人節」,不需要去勞心傷財、閃閃躲躲的過那些什麼什麼「 剩餘情人節」,這樣,不會心虛,也不會身體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