鷓鴣天 　　　 聶勝瓊

玉慘花愁出鳳城，蓮花樓下柳青青。樽前一唱陽關曲，別箇人人第五程。　
尋好夢，夢難成，有誰知我此時情。枕前淚共階前雨，隔個窗兒滴到明。


如果在學生時代讀過這闕詞，我能有多少感觸？若非時間的流轉、凡事的洗鍊、人情的牽動，這些文字可能只是一堆詩意文字的排列組合，又或是一個國文考試的題庫來源。過去甚至查譯所有的文意、背頌所有的詞句，還是無法通透其內涵，而今或許朗讀一遍、推敲一下、沉思一陣，文字的味道很容易就自然飄散出來，詩詞的意境很迅速便讓人深陷進去。

文學的境界在於和它交融後所臻至的那些第三者很難達到的、私人的、抽象的、模糊的領域。也許會不及或超乎作者的初衷，但是這不就是文學任人隨心遨遊、恣意揮灑的本質？

「玉慘花愁出鳳城，蓮花樓下柳青青」，一陣陣別離的傷感化作一幕幕愁苦的畫面，精飾美景近在眼前也無意顧盼，盛夏炫晝居高臨下也索興闌珊。

「樽前一唱陽關曲，別箇人人第五程」，無望、無緣、無奈、無語、無聲、無影、無情…

「尋好夢，夢難成」，試問：人的一生又有多少好夢可以成真？

「有誰知我此時情」，幾百年之來或是幾百年後還是有人會讀過這闕詞，穿越時空去揣摩作者的衷曲來託寄自己的情思。

「枕前淚共階前雨，隔個窗兒滴到明」，自不待言，任何經歷過這樣情境的人一定點滴在心頭。

查詢關於這闕詞的背景，發現這是宋朝名妓聶勝瓊寫給寒士李之問的一首情詩，李妻讀過，以己嫁妝為聶贖身，甚至同意納其為妾，兩女勤儉持家，共事一夫。姑且不論感情糾葛牽連的是非對錯，這是何等寬大的女性情操！這是如此動人的文學力量！


因為兩位性情女子，又多了一個值得品味的故事。




●照片攝於溫哥華郊區路邊的花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