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夜 他與她之間





若不是黑夜，我想不起世界正在運轉；若不是白晝，我認不出夢境正在清醒。
那麼時間呢？如果不是日夜更迭，又如何能夠證明？如何能夠發覺？在迷失的
生活中，誰又能說它正在前進？




與其說，眼前的物體是早餐，不如說是種義務還來得洽當，為了讓自己保持正
常的一種手段，然而如此形容，似乎對製造它們的人是種相當的不敬，只不過
，將其誕生在這世上的便是位於20分鐘前的我，因此我正進行著消滅它們的義
務。

「你在吃什麼？」冷不防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話來。

除了錯愕外，我也發現我忘了她仍在這裡的事實。

「這什麼東西啊？別往嘴裡塞啊！你確定這能吃嗎？」她似乎想阻止我的行動
。

『早餐。』我已經盡了我的義務。

「啊？」她一臉疑惑。

不理會她的問句，我轉過身沖泡咖啡，即溶的，當然是兩人份。但是，從我手
中接過咖啡的她，卻意外地停頓下來。與她眼神交錯的我，也被那眼神中的靜
默給迷惑住了，彼此凝視...

『妳...不用上班嗎？』

我先逃開了，那眼神，不知為什麼竟讓我感到不知所措，有點。她放下了手中
的咖啡，對著我深深地一吻。

「待會，時間還很多。」

這若有所指的一句話，勾起了昨夜的片段...


...


就這樣，一天開始了。


現在整理資料的人，在剛才目送她出門後，卻意外地產生了詭異的感覺，有種
被硬生生拉出現實的錯覺，彷彿正在動作的這個形體，是由未知所建構的某個
東西，然而，當那稱之為形體的部份踏出這房間後，卻又再度成為了我，成為
了履行現實的我，那股剝離感，即使我現在已經正常地行走在這城市中，仍然
讓我無法忘懷，只是不管再怎麼樣去思考，都不能理解之前所發生的事情，我
只能抱持這無解的困惑，往約定的地點邁進，就算困惑充斥還是必須解決應當
完成的現實，也就是工作。

但是就在結束工作的會議後，突如其然地我卻迷失了方向，在這理應熟悉不過
的都市叢林中，我陷入了強烈的錯亂，腦海裡似乎充滿著“什麼”，但是那個
“什麼”我卻完全摸不着頭緒，只知道它接近滿溢般的充斥著，驅使著我奔跑
了起來，我的雙腳不受控制地狂奔，在這陌生的世界，追逐那不知緣由的原因
。狂奔數十分鐘後，終於停下了腳步，眼前是棟未曾見過的辦公大樓。

『呼...呼...。』我拼命地喘著氣。

雖然停止了狂奔，卻止不住現在的困惑，為什麼我到了這陌生的地方卻不想離
開？身體不受控制嗎？不，單純地就是想留在這裡，即使我仍然搞不清楚狀況
，不過，或許理由我早已明白，只是我還沒有發覺。

在這附近徘徊好段時間了，我的可疑程度大概也快要引起大樓警衛的注意了，
雖然還沒有被人側目，我想也是遲早問題。腦中卻還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天
氣怎麼這麼熱之類的，連一點的不耐煩都沒有，對我來說簡直就是匪夷所思的
事情。等待這種事情，我不想再去回味了，對我來說已經用完了，就在我不願
回想的之前，早就消耗殆盡。那麼現在的情況，又該如何去解釋？


從辦公大樓的門口走出了幾個人影，頃刻，我似乎知道了些什麼？其中一個人
發覺我的存在後就往我這裡走了過來。

「你怎麼會在這裡？我記得我沒跟你說過我的工作地點啊？」她一臉的驚訝。

我懂了，所有的困惑連同充斥的東西都瞬間蒸發。

「怎麼...

在問句還沒出現之前，我的唇早已覆蓋在她的唇上，無視她身後A與B的錯愕
，幾近窒息般的一吻，足以令人意亂情迷，或許是我自己的錯覺吧？不過我確
切地發現，原來...。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像是逃命一樣，我離開了現場，就連自己都沒有發現到
的部分，竟然是這樣不受控制，簡直就是原始動物，但是心中已不再困惑了，
對於這超乎理性的一切。




日落月起，即使不曾感受到時間真實地消逝，也能明顯了解到，一天又過去了
，連挽留的餘地都沒有，白晝時的記憶比夢境還不真實，除了印象外，什麼都
不剩，對我而言，連一絲的不同都沒有，尤其是習慣眼前的景象後，一樣的房
間、一樣的景色，除了選擇融入這靜謐，早已沒有別的方向了。

「我回來了。」

『嗯。』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然而，我卻也不打算進行改變，持續進行的手邊的工
作，畢竟，這是早已習慣的世界，對彼此來說。不過，改變有時是被動的。

「你知道嗎？今天發生了一件很特別的事情耶！」她從我背後抱了過來，在我
耳邊輕輕地說著。

『嗯？』我隨口應付著。

我的手還不想從鍵盤上離開，但是，從頸後傳來的淡淡香味，卻讓我的動作漸
漸慢了下來。

「你不想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嗎？」那音調傳來些微的媚惑。

『我應該問嗎？』停下了工作，我看著她。

「也許，只是也許，如果不是這樣，或許我早已離開了。」她說著不着邊際的
話語，與其說是回答我的問題，不如說是她想告訴她自己，只是對我來講更是
難以明白。

就在這怪異的氣氛下，忽然間，她用了全身的力氣倒過來，我只能順著她的動
作與她一同往地板摔去，畢竟單人電腦椅是不可能承受得了兩個人的重量。

「你不覺得我們之間的世界都是顛倒的嗎？」

「一開始相惜，卻剛相戀，最後才相識嗎？」

「那麼等待在我們之間最後的最後，還能是什麼呢？」

她躺在我的懷中，不知凝視著哪裡，但不安卻一句句的宣洩而出。

『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所謂的等待了。』

『我們之間沒有所謂的最後，也沒有所謂的最初，有的只是在這裡的我們。』

『而這裡並不是顛倒，只不過是一個讓我們選擇沉溺的地方，沒有方向。』

我只能隨口說出，那勉強能夠辨識的思緒，用言語編織出來，我真的不懂，該
如何去猜測她的想法，也許，如果我能夠加熟練的話，或許就不會讓她如此不
安吧？不過這都是痴人說夢，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我都不曾有辦法去熟練，
畢竟，我一直都是失敗者，對某個人而言，或者，對她來講，甚至，對我自己
來說。在這個當下，我只能夠溫柔地擁著她，這是我唯一能夠做的。

存在我們之前，除了長久的寂靜外，大概就是逐漸褪去的月光，月也即將沉下
了，只不過更加深沉的黑暗將取代之，並沒有什麼差異。

「你知道嗎？今天發生了一件很特別的事情耶！」又回到了第一個問句。

『發生了什麼事？可以告訴我嗎？』先順著她的話走看看。

「我被一隻大笨狗給攻擊了耶！」

『. . .。』妳想說什麼，這妳要我怎麼接話啊！

「這隻大笨狗竟然會知道我上班的位置，還埋伏到中午休息時間，簡直就是太
可怕了啊？」

『. . .。』是惡魔，我看到了惡魔的尾巴。

『我看喔！他一定是一早就聞味道一路跟蹤到我公司的，好可怕喔！你說怎麼
辦才好啊？呵呵。』她一臉奸笑地看著我。

『放心好了，這隻大笨狗現在就準備攻擊妳了，妳不用擔心明天的事情了。』
我撐起身子反將她壓制在地上。

「嘿嘿，我要叫捕狗大隊的來喔！」

『妳捨得的話，就叫吧！吼！』

我粗暴地脫光彼此的衣服，便置身在最原始的衝動之中，也許在這月光的殘暉
下，就如同兩隻野獸一般吧！


....


原來，這一切早已是月下的倒影，朦朧卻真實，而我正投影其中。

我無法了解自己真正的思緒，更無法確定將來會發生怎麼樣的變數，但是我只
知道我會確信我的任何一個選擇，不會有後悔的餘地，在這迷亂的時間裡，可
能是我最有把握的事情，與妳一同流逝的所有，就是這月光下最後的真實。








(第三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