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９　↓


說實在的，我感到有點丟臉。


我竟然差點在他的面前掉眼淚。


他一直讓我靠在肩膀上，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我竟會感到很安心。


第一次和他靠的這麼近…


第一次看到他這麼溫柔的一面。


因為我是他妹妹嗎……


「哥…」


「幹嘛？」


「你為什麼喜歡待在這裡？」突然想起第一次再這裡見到他的時候。


「…比較安靜。」他聲音低低的說：「比較好睡覺。」


「你是專門來這裡睡覺的嗎？」奇怪的傢伙。


哥沒再說話，手依然環著我。


我靠在哥的肩膀上，開始感到昏昏沉沉的。


漸漸的，我感到眼皮越來越重…


從來沒有有過哥哥的經驗……


一直以來我都是一個人，除了媽之外，我根本沒有過跟其它的人一起生活的想法。


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是否會有兄弟姊妹。


就像是這樣嗎…


對自己的哥哥不知不覺產生了一種感覺。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因為從以前開始，我的身邊就只有媽媽一個，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手足…


我不知道所謂手足情深是怎樣的感覺。


對一直以來都不願意相信任何人的我，應該也是不能奢求的夢吧……

此時，一陣低悶的震動聲將我從夢境中拉回來，一睜開眼睛才猛然驚覺，自己竟然就這樣睡著了。


我拿出手機，一個沒見過的號碼。


我看看哥，他也睡著了。


「哥。」我拉著他的衣服。


他慢慢睜開眼睛。


我將手機拿到他的面前，他看了一下，又丟給我：「掛掉！」


「你不接嗎？」手機仍然鍥而不捨的震個不停。


他搖搖頭：「掛掉。」


「可是萬一有什麼重要的事…」


「妳別擔心，掛掉就是了。」他眼睛又閉上。


我也不再多說，直接把來電切掉。


我看看時間，已經下課了。


「下課了，你不回教室嗎？」我問他。


他搖頭：「再睡一節就好了。」


「不可以啦！你這樣出席日會不夠的。」真受不了這傢伙。


「沒關係，好不容易才睡著了……」說著說著，哥突然單手抱住了我。


「你幹嘛啊！」我臉紅的推開他。


「妳在我身邊我就睡的很好…」他低喃：「不知道為什麼…」


什麼意思？


有我在身邊……？


我搖搖頭，不敢再多做遐想：「你還睡不夠啊！快起來！」


「我真的很睏ㄟ……」他還不放棄。


「你再不起來，我真的會向爸告狀喔！」我威脅他。


他聽了我這句話才慢慢爬起來。


「妳真是管家婆ㄟ…」他抓抓頭。


「因為我是你妹才管你，不高興的話可以繼續睡，我就等著看你被罵～」


他看看我，嘆了一口氣，接著就說：「小鬼！」


我朝他輕吐舌頭。


這種哥哥還真是有點欠管。


↓　１０　↓



「夜紗，妳去哪了？」我一回到教室，小娟和徐文真輕聲問我。


我嚇了一跳！


「什麼我去哪裡…」我有點不敢看她們。


「我們剛剛下課想說去看妳，沒想到卻沒看到妳在保健室。」小娟神色詭異：「妳到底去哪啦？」


「我…」糟糕糟糕！


「夜紗，請妳老實告訴我們吧。」徐文真突然拉著我又問：「妳和學長到底是什麼關係？」


「啊？」我楞了。


「其實…我剛剛跟小娟…都看到妳從後校舍那方向走出來…」


不會吧？


原來她們在試探我…


「妳是不是…真的跟學長在交往？」小娟眼神哀怨的說。


「我…」這下子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夜紗，妳就說吧！我們不會怎樣，我們只是想確定一下…」


她們帶著既期待又害怕的眼神死盯著我。


還說不怎麼樣，我看她們連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我暗自嘆口氣，心想也不能瞞下去了。


這樣躲躲藏藏的，真的好累！


最後沒辦法，我只好把所有一切的實情，完完整整的告訴她們。


她們聽完我說的話，眼睛睜的大大的，久久說不出話來。


「那…學長現在是妳哥哥囉？」徐文真慢慢問我。


我點點頭。


她們面面相覷，對這種事似乎感到十分震驚。


「嚇…嚇死我了，我以為你們真的在交往咧！」小娟整個人滑坐在椅子上。


「怎麼可能。」我說。


「可是…現在大家都以為妳在跟學長交往。」徐文真一臉懊惱：「萬一傳到高三學姊那邊去怎麼辦？」


「我看全校的人，早就知道了吧！上次學長在校門口等她的那一幕可是很多人都看到了ㄟ！」小娟一副已經沒救的表情。


「夜紗…怎麼辦…要不要去澄清一下？」


「為什麼？知道就知道了，我不想再浪費力氣跟那些人說話。」


「可是…」


「沒關係啦！妳們也不要刻意去跟大家說，如果學姊又想對我怎樣，我會自己想辦法的。」


「唔…」她們倆聽我這麼說，也不好再多做意見。


真是煩死了，這世界這麼大，為什麼我的哥哥非得是他不可呢？


做他的妹妹，每天都要擔心這擔心那的。


不過小娟和徐文真似乎對我的處境感到相當羨慕。


「不過，如果我也有像這樣的哥哥，不知道該有多好。」


「對阿～可以像學長這樣的人住在同一屋簷下，真是死而無憾了。」


「是啊，還會被一群學姊視為眼中釘，真的太好了。」我冷冷地。


她們兩個僵了一下，不過馬上又繼續說：「唉呀～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我一定會叫我哥哥來保護我～做哥哥的本來就要保護妹妹不是嗎？」


「對啊！夜紗，妳就叫學長保護妳嘛！」


「我看會越幫越忙吧？」那群女生不殺了我才怪。


「但妳只是學長的妹妹，又不是女朋友，她們也不能傷妳吧？」


「希望她們聽的進去。」我翻了翻白眼。


我已經不想再去煩惱這些無聊雜事了。


＊　　　　　　　　＊　　　　　　　　＊


今天十分難得，哥竟然留在家裡。


當我發現他在家時，我還以為我看錯了。


這時媽剛好煮好飯：「夜紗，妳去二樓叫一下妳爸吃飯好嗎？」


「啊…喔。」


我爬上樓梯，望了望，發現書房裡有個身影。


我來回走著，吞了吞口水，輕輕敲門。


「…爸，吃飯了。」


爸似乎愣住了，轉過頭來，我低下頭。


沒一會兒，我聽見爸的聲音有點激動說：「好，好，我馬上下去！」


結果吃晚餐的時候，爸從頭到尾都是笑容滿面，看得媽和哥都感到怪異了起來。


我低著頭吃飯，沒說過一句話。


吃完飯後，哥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正當我端著一盤水果走過去的時候，我口袋的手機又響了。


我拿起手機，看了看號碼：「哥，電話，跟之前同一個號碼。」


哥接起手機，我坐了下來，也拿起了水果，看著電視。


「幹嘛？」一聽到哥講電話的聲音，我整個人怔住了。


他的聲音突然之間變的好冷…


「我今天不去。」


我不敢看他，假裝專心看電視。


「不准妳再打這通電話，否則我對妳不客氣！」


哥說完這句，就把電話掛了。


我整個人僵在原地，不敢說話，不知道該說什麼。


吃了一半的蘋果也沒再動。


剛剛…怎麼搞的？他好像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聲音冷得令人直打冷颤。

當我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就聽到身旁有啃東西的聲音，轉頭一看，發現我手上只剩下叉水果的牙籤而已。


「啊！你吃我的蘋果！」我大叫。


「我看妳拿著沒吃阿。」他邊說邊吃，他的口氣有跟剛才完全不一樣了。


「哪有，我已經吃一半了！」


「有什麼關係？那麼小氣幹麻？」


「不是這個問題啦…」我紅著臉。


「那是什麼？」他怪異的看著我。


他…他怎麼可以吃我已經咬過的東西？


這種話我實在不敢在他面前講，要不然一定會被他笑。


「沒…你當我沒說！」我將趕緊視線轉移電視，不再看他！


「妳很怪ㄟ。」他說。


真覺得丟臉死了，自己一個人在那邊窮緊張。


我看著桌上的手機，拿了起來。


「哥，這手機你還是留給自己用吧，別人這樣才好找到你。


我將手機交給他。


「你手機今天已經響好幾次了。」


哥看著我，慢慢接過手機：「…喔，抱歉。」


「我本來就不需要手機阿！你也不用送我。」我聳聳肩。


「我說過，給妳手機，是為了方便找到妳。」哥低頭瞧著手機：「所以我還是會給妳。」


「我很好找阿，不是在家裡就是在學校，不在學校的時候你只要打家裡電話就好了…」我趕緊搖頭。


「我說給妳，就會給妳。」哥把玩著手機：「在學校我需要靠它來找妳。」


「學校？」


哥慢慢將視線轉向我：「要妳到後校舍來陪我啊！」


他的話竟讓我的心瞬間跳了一下：「你…你還要我陪你翹課啊？」


「有必要的話。」他竟然點頭。


「我不要！你想害死我啊？」這種是我再也不敢做第二次了。


「有什麼關係？」他又擺出那種調調。


「你不要拖我下水！我真的會告訴爸喔！」


他淡淡笑著，頭搖了一下，表示隨便我。


一看到他的笑容我的臉又不自覺的紅了。


現在我超怕看到他的笑容，每次都讓我糗態百出。


這傢伙怎麼這麼愛欺負人阿？


平常光是冷著一張臉的他就讓全校女生為他抓狂，但若他對女生那樣笑，後果我實在不敢想像…


好恐怖的傢伙！


然而哥的笑容，卻實在讓我無法想像，這跟剛才的他是同一個人…


↓　１１　↓



雖然我住在家裡也有一段時間了，但對有關哥哥的事，卻還是很不了解。


不知道在他冷酷的外表下，以及他的內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他時而冷漠，時而溫柔，更是讓我猜不透他的情緒。


他很多事情都讓我感到很好奇。


不知道他不在家裡的這段時間到底在做什麼…


又是去了哪裡…


這畢竟是他的隱私，我也無權過問。


我只要做好妹妹的本分就可以了…


面對於這平常幾乎見不到面的哥哥…


「為什麼不跟爸媽他們去外面散步？」哥在外頭抽著煙。


「…明天考很多試，我想早點去準備。」


哥吐了一口煙：「好爛的藉口。」


「我哪有…！」


「難道妳每天都這樣跟他們說嗎？」


「………」


「別鬧彆扭了，妳已經是家裡的一份子了，不要太任性。」


「都跟你說了我沒有！」我有點激動。


哥熄了煙，走近屋內：「難道妳要一直這樣下去嗎？」


我抬起頭：「什麼…」


「妳這樣封閉妳自己，妳媽看了會怎麼想？」


我緊抓著褲子，微微發抖：「我並沒有…」


「妳也看到了，媽是不是幸福的？」


我怔住了。


「妳覺得她幸福嗎？」


腦海裡，不斷浮出，自從媽身邊有了另一個人之後，那幸福的笑容。


好久以前，她也有那樣笑過！


但是…


「你不要管我！」我冷冷道。


「妳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也不想管妳。」他口氣依然淡淡的。


「少裝一副好像很了解我的樣子！」我站起來。


「爸媽決定下個月就舉辦婚禮。」


我瞪大眼。


「他們一開始就打算先住在一起，然後再舉行婚禮。」


「…那又怎樣？我並沒有反對阿！」我克制著，不讓自己的聲音發抖。


「嘴上說說，心裡不願意有什麼用？」


「那你到底要我怎樣嘛！！」我忍不住大吼。


我喘著氣…


「我都已經同意媽跟他在一起了啊，我也同意他們結婚了啊，你們到底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嘛！」


我不受控制的，對著哥怒吼。


我想停，卻停不下來。


哥走到我面前，輕輕拉住我，讓我靠在他胸前。


哥溫暖的胸膛，使我的淚水，不禁一顆顆落下…


「我只是…」我啜泣著。


「我只是想…祇想保護媽而已啊…」


說完這句話，我就在哥的懷裡，肆無忌憚的痛哭…失聲…


我永遠忘不了…


永遠忘不了那天下雨的夜晚…


毀了媽的快樂，毀了媽的幸福的…那個人。


「我不相信什麼愛可以天長地久…可以長相廝守…那對我來說，只是些沒有用的廢話而已！」


我跟哥坐在沙發上，哥讓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望著前方，沒有焦點。


「相愛的人…認為可以永遠在一起，認為可以把自己的下半生交給對方，所以結婚，就這是麼簡單。」


哥靜靜的聽，眼神望向外面。


「剛開始…是很快了，從我出生到現在，我所見到的媽都是這麼的幸福，每天都很開心的笑…那時的我可以確定他們是相愛的！」


「但是到了我１０歲的時候，一切就全變了樣，因為我爸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


「起初媽還不相信，後來，直到媽目睹那個人跟別的女人進了賓館，她才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


「當然，我媽受了很大的打擊，但是卻不願拆穿，原因就在，她依然愛著他，不願意離開他，心甘情願，裝做不知情。」


「別人都說媽很傻，這種男人不值得留在身邊，但是…媽還是不肯跟他離婚…我什麼也不能做，只能每天晚上看著媽抱著他們的結婚照，以淚洗面。」


「媽一直忍耐…直到那一天晚上，外面下著好大好大的雨，那個人…收拾了行李，準備離開。媽死都不願放他走，不斷的對他說…求求你，不要離開，你要我做什麼都行，就是不要離開我，我可以當做什麼都不知道，求求你別走…」


「那個人不理會，甩了媽一巴掌，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天媽跪在大雨中的身影…」


「直到兩年前…媽才終於肯簽字離婚…之後，就帶著我來到台北。」


我聽見哥微微嘆氣的聲音……


「很奇怪。」我淡淡笑了：「在神的面前，發誓不論生老病死，都願意陪在對方旁一生一世，永遠都不離開，可是這世界上有多少人，違背了這個誓言？」


「『我發誓』這句話…本來一開始就不該相信。『我發誓』…又有多少人被這３個字騙了？」


「這３個字…誰都會說啊，甚至可以再把它編的更美。」


「如果這就是所謂的愛，我寧可一被子都不要相信愛情這種東西！」我慢慢閉上眼：「這種讓人痛不欲生的東西…」


「它也可以帶來快樂，不是嗎？」哥低沉的說。


「也許吧…我也希望可以再看到再看到媽重始笑容，一直到媽再一次戀愛前，我並沒有看過她像從前般的微笑…」


「妳不相信我爸可以給妳媽一輩子的幸福？」


「不相信。」我說：「我已經不相信誓言這種東西了！」


「以後妳就會知道了。」哥淡淡道：「爸這輩子從沒辜負過誰。」


我不再說話，靜靜靠在哥的肩上，不知不覺，又慢慢睡著了。


哭過以後，發洩以後，從前的束縛感似乎不再有了…


第一次有這種解放的感受…


隱約中，我感覺到，哥輕抱起我，走回房間。


我靠在他懷裡，對他的溫暖，竟產生了眷戀…

★作者~ 晨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