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12-24 13:27:00寄生草莓

息壤之純真年代







純真年代, 什麼都不懂, 又裝作什麼都懂的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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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真年代之一

不知道為什麼, 總是記得在那段準備聯考的日子中, 一群同學用念書當名義, 留在學校不回去, 然後三更半夜擠在教室的最後一排座位玩錢仙的事情◦

問來問去老是就那幾個問題, 『我會考上哪裡?』『我未來的另一半長的帥不帥?』 錢仙答的好的不免沾沾自喜, 想像著自己裙裾飄飄走在椰林大道上抱著一本『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的美麗場景; 答的不好的當然不免失落, 然後安慰自己錢仙不過是小孩子的玩意兒而已◦

有時候玩得晚了會睡在教室裡, 一大清早起來趕在所有的同學到學洨前跑到洗手間刷牙◦ 沒有牙膏牙刷就用手指頭刷將起來; 整夜沒有睡好, 只好在數學課時把課本豎的高高的擋在面前, 然後躲在課本後面睡到被下課的鐘聲叫醒◦

數學老師是一個高高壯壯的地中海髮型的中年男子, 課教得不怎樣, 小提琴拉得一把罩◦ 我們喜歡起鬨要他拉琴, 藉此逃避微積分和賽因扣賽因◦ 我還有一位物理老師, 竟然跟爸爸在南一中唸書時的物理老師是同一位, 他的兒子是小提琴家辛民風; 回家告訴爸爸, 爸說你別讓他知道你是我女兒, 他恨死我, 準把你當掉◦

女校的男老師照慣例必須是老公公, 連其貌不揚的青年男子都不允進入, 因為怕我們愛上他的心靈◦ 高三時有一個年輕的男老師來教我們物理, 大家突然開始對物理有了莫大的興趣, 所有的下課時間都在狹義相對論◦ 男老師變成我們共同的寵物, 我們給他取綽號在他的名字下面畫上紅色的心◦ 上課的時候, 我們在底下傳紙條討論今天老師襪子的顏色◦ 為了彰顯老師的德行, 我們班在模擬考時的物理分數是全年級第一◦

可是好景不常, 年輕男人的缺點就是太有上進心◦ 老師教了一學期就說要辭職出國唸書去了◦ 大家傷心不已只好給他開惜別宴送行, 物理助教在宴會上哭紅了雙眼◦ 老師走了以後物理課又變成了睡覺課, 再也沒有人去關心老師襪子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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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真年代二

唸書念得無聊的時候, 我們會跑到總統府前去玩憲兵◦

起風的日子裡, 總統府的憲兵們會顯得特別有趣, 因為穿著百摺裙的腿兒在風的撩撥下會若隱若現, 完全不顧教官們的膝下一公分的規定◦ 不能動, 不能動!呵呵, 憲兵的身體是不能移動的, 可是眼光還是可以漂來漂去; 隨著突然出現的一雙美麗纖細修長的腿兒, 周圍的空氣會因此凝結, 所有的呼吸會突然靜止, 等到腳步聲漸漸遠去, 一直到完全看不見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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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真年代之三

喜歡在秋的濃濃況味中走過羅斯福路的木棉道, 大大的木棉花放肆的開著, 如火般燃燒著整條街路◦

高三到邱明補化學, 其實我的化學根本不需要補, 唯一的原因只是可以一個星期看到他一次而已◦

坐在最前面一排位子的好處是打瞌睡老師看不見, 因為被講台遮住了◦ 兩旁坐的, 一邊是萍, 一邊是個不認識的男生, 而他是坐在很遠很遠的後排位子◦ 有時候上課的時候會故意的, 偷偷的向旁邊的陌生男孩靠近一點, 再靠近一點◦ 回家的路上他會問, 到底是你向他靠近還是他故意靠近你的?

每次上完課他一定陪著我坐公車回家◦ 因為怕引起旁人側目, 他總是坐得遠遠的, 一直到下了車才陪我一路走回去◦ 有時我們並不馬上回家, 會坐在路邊說說話, 一直說到遠遠看到了末班公車, 他才跳上車揮揮手要我回家去◦

那年冬天祖父過世, 麻麻木木的一點點悲傷也無, 只覺得心裡空空洞洞的而已◦ 在仁愛醫院隨著大人們跑進跑出, 最後也沒留得逝者的一句話 ◦ 那天晚上他陪我坐在民權東路街口, 兩個人冷得直打哆嗦◦ 他問我說你還好嗎?我搖搖頭說我不知道◦

死亡不見得是一種結束, 但必然是另一個開始◦
對逝者然, 對生者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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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真年代之四

隨著聯考的結束, 我離開那一個居住了八年的家鄉◦
其實那兒也不是家, 只是錯把異鄉當故鄉而已◦

風城的風放肆的吹著◦
開學的第一天我哭著跟媽媽說我要跟你回去◦
媽媽心疼的摟著我說好吧那你重考回台北好了◦
想一想那些可怕的模擬考又要重來一次, 我鬆開拉著媽媽的手◦

在風城住下來, 可也沒想一住就住了那麼久◦
那年, 第一次領略到風城的風◦
我整整咳嗽了一個秋和一個冬◦

風城的冬是一片焦焦的黃, 我飢渴的懷念著那一片曾經包圍著我的綠◦
那一片綠, 在我的夢境中一直向前延伸向前延伸, 一直延伸到我再也看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