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1-08 01:35:58~*Vanadia*陳小釩~

木質香 第11回(試閱版)

而這頭的季植存已經在心裡沙盤推演了無數次再度相見的開場白,卻等不到那個期望中的身影,還是派了發言人出來。他忍不住感到失望,但卻也不意外,只能面沉如水,安安靜靜洗耳恭聽「老闆娘」帶來的訊息。「小衛還是不願意見我嗎?那我明白了!」明白衛何這麼多年過去,也許早就不再迷戀當年風姿灼灼的教練,不再抱持著以己身獻祭的憧憬。

    「我把你名片給了他,也許等他哪天想通了,或勇氣攢足了,就自動打給你也說不定。」詹云凡哪能忽視對面這雙眼神深沉,濃黑瞳色的眼睛裡,洩出的縷縷失望。還是擠出幾句安慰的話,企圖緩和一下尷尬氣氛。「他其實昨天晚上談到你,還忍不住濕了眼睛,他對你不是全無感情的。」

    詹云凡說完,看季植存面上神色變幻不定,忽爾又有些後悔說得太多。

    「我不想讓他難過,今天,就權當我沒來過。」季植存閉起眼睛,鴉羽似的黑長睫毛垂下,雙眉間擰出一道淺淺皺褶。「我再過三天就結束這裡的工作,也許……也許他需要更多時間……」話,畢竟是說不下去,只能努力撐平嘴角,到櫃檯結帳。臨出門前,再依戀地往廚房方向掃過一眼,那人的身影輪廓影影綽綽卻無法再靠近一步。

    衛何直到聽見餐廳大門上懸掛的那個鈴響過,才鼓起勇氣走出廚房,三桌的餐盤、飲料杯都還在,人才剛離開。他握住喝剩一個杯底的冰咖啡,杯身的涼意已經散去,只剩咖啡在杯中盤桓未去的殘存香氣。過去,他好幾次偷喝過教練的冰咖啡,覺得很苦,並不顯得多麼誘人。誰知多年以後,自己的生活中也會少不了這一味,是靠氣味在紀念吧?

    這一切看在詹云凡眼裡,也只能稀噓,對的人沒在對的時候出現,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陳子棋看衛何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本想取笑個幾句,但又瞥見詹云凡一臉「敢亂講話就給你死」的表情,硬生生把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帶著混亂的思緒一直到下午休息時間,衛何覺得自己快變成了二個人,一個是堅持正常工作表現的乖孩子,一個是只想不管不顧衝出門去的毛孩子。他如鯁在喉,說那麼噎就是那麼噎,破天荒的,他拿了吧台酒櫃上的琴酒,替自己弄了杯Youth First Love。這一款雞尾酒除了琴酒,還有玫瑰利口酒、接骨木糖漿和蔓越莓汁;有點琴酒的澀,又帶點玫瑰的香,還有摻了接骨木糖漿、蔓越莓汁的甜。

    衛何一個人悶悶的窩在吧台旁一個小沙發裡,獨自啜飲著這杯取笑自己荒唐過去的酒。陳子棋晃過來,伸手端走他手上杯子,嗅了一下氣味後頗滿意的喝了一口,「不錯。」然後默默漂走。林之為脫了圍裙從廚房走過來,拍拍他肩只是說一句:「記得吃飯,別空肚子喝酒。」就找詹云凡說話去。然後過了十幾分鐘,一盤熱騰騰鋪上滿滿嫩雞腿肉的義大利麵送到面前,「多吃點,才有力氣傷心。」是詹云凡帶著滿臉心疼的無奈。

    衛何是一喝酒就上臉的體質,食不知味的吃完了麵,又喝掉杯底最後一口酒,衛何頂著一張泛著薄紅的臉,走了出店。「哎?你去哪裡?」身後是表姊關心的追出來問。

    「心裡煩,就隨便走走。我沒醉,沒騎車,不用擔心。」他把手機往後面褲子口袋一插,二條長腿一邁就陷入了午後陽光中。衛何沒有既定的目的地,就只是想找點甚麼事讓渾沌的腦子可以清楚一些,所以他按著習慣,自然去了晚上的餵貓路線。只是大白天的,貓咪集合場空無一貓,別說曬得能燙脫一層皮的水泥地集合場,連旁邊樹蔭下都沒個貓影兒。「大個!非非!冬瓜!」他隨便喊了幾個名字,半天也沒有活物靠近。「你們這些沒心肝的,過份!沒飼料就沒貓來……」然後他想想,其實按貓兒的習慣,現在納涼躲午覺才是正常的貓。

    他扶著額角,感覺有點暈呼呼的;其實他喝的酒並不多,但大概是心裡太煩悶了,就把這一點酒意給蒸成了一瓶二鍋頭。加上太陽真曬的人頭頂生煙,他離開集合場後沿著別人家圍牆走,就在一個交叉的巷子口,和一輛歐巴桑騎的機車擦撞了。

    衛何和歐巴桑各自摔落柏油路上,衛何手一撐覺得地面滾燙,馬上跳了起來。然後注意到機車已經側滑到五公尺以外的地方,撞上了人家門口的花壇,而歐巴桑從機車上摔跌到一旁,正半坐在地面爬不起身。

    「阿姨!妳有受傷嗎?先別動,先感覺一下。」衛何無暇注意自己身上是否有受傷,先怕了年紀大的歐巴桑可別隨便一摔就骨折還甚麼的。「妳妳妳,先不要起來,我打電話報警,叫救護車。」

    這年頭,管你車禍有傷沒傷,先報警才是王道。

    衛何感覺不到自己身上的痛,但摸著手機的手卻是哆哆嗦嗦抖得厲害,也不知道在緊張甚麼。他撥通報案電話,幾下簡單交代了地點和狀況,連忙回過神去注意歐巴桑。

  「阮冇待誌啦,哩尬阮扞幾咧。」歐巴桑可能有點摔痛了還是受了傷,一時之間就是爬不起來的樣子。衛何連忙伸手去扶,一邊轉頭尋覓一個比較陰涼的地方,結果最近的陰涼處,卻正是一輛小貨車的車斗陰影。

 

    衛何看了看,本有點直覺的認為是歐巴桑沒注意他,這會兒才想到可能就是這輛塞在巷子裡的貨車擋住了視線。還沒繼續細想,警車和救護車的刺耳的警笛聲就差不多同時鑽進耳中,救護員從救護車下來,先檢查了歐巴桑的狀況,雖然歐巴桑一直說自己沒怎麼樣,還是被請進了救護車去躺。而衛何就是手掌和手肘有幾處小擦傷,褲子膝蓋磨破一塊,膝蓋摔得很痛也破了一塊皮。救護員很認真的替小小擦傷消毒和包紮一番,把衛何認為的小傷硬是包得像很嚴重一樣。

 

    警員下了警車,左左右右前前後後的拍照、畫圖、量煞車痕……然後是拿出酒精測試儀器,讓他吹氣測試。

 

    當然,數值顯示大大的超標了。衛何無辜的看向警員的眼睛,訥訥的辯解:「我沒有酒駕啊。」雖然沒有酒駕,但警員還是針對酒後注意力不集中,可能未注意前方路況……等等的可能性,好好給他上了一課。

 

    衛何終於等到警員放過他去寫記錄,逮著空檔趕快打電話給詹云凡,交代自己走路車禍的事。詹云凡那頭接到電話,擔心的說馬上過來看看,就收了線。

 

    一個年輕的警員過來找衛何要做筆錄,另一個則繞著貨車看了半天,跑進旁邊大門敞開的人家庭院裡。不多久,似乎是貨車的主人出來,比手畫腳又是拜託又是道歉的,希望警員高抬貴手還甚麼的。而警員卻是口氣不佳的解釋,這裡向子太窄不能停貨車,要停到遠處去用吹車卸載等等。

 

    衛何這才多看了貨車車斗上噴的字一眼,「葛林園藝工程公司」,然後他突然覺得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來哪裡看過,只想到這附近的園藝公司不就是他去買花的老地方?難道是阿富他們?

 

    他有些心急,不希望自己的衰事還給別人惹了麻煩。好不容易問完話,約好再通知去派出所筆錄的時間,衛何小心翼翼的微跛著腳走去庭院大門口張望,搜索著有沒有熟悉的面孔。只見庭園裡滿地鋸除的樹幹、樹枝和落葉,木屑四散,旁邊堆了好幾棵樹根還包著麻帶的大型樹苗。

 

    穿著葛林園藝制服的人背對著,好像在跟他面前對話的那人報告甚麼。

 

    雖然已經下午四點多,陽光依然是炙熱而明亮,衛何瞇著眼想看清楚裡面人的面孔。還沒認出個誰,視線突然一陣模糊,刺痛傳來,汗水從他眼睫上直接滴進眼睛。他翻找著口袋,一張面紙也沒有,突然有些懊惱,他並不想拿摔得一身髒的衣服來擦汗。

 

    「小衛!

 

    「小何!

 

    而同一時間,二個人異口同聲叫他。詹云凡站他身後,季植存站他身前,把他夾了個餅乾餡兒似的。衛何一抬頭,促不及防讓那人汗濕的面孔深深映進了眼瞳中,心上彷若有一把大槌重重敲下,震得他腳下一個踉蹌,幾乎要往後摔倒。酒精蒸騰著他的意識,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衛何,無法思考,只能逃跑。他面上蒼白,汗濕淋淋,口乾舌燥一時之間發不出任何聲音。

--------下期待續
作者的話:知道嗑cp要嗑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