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9-15 01:48:51~*Vanadia*陳小釩~

木質香 第9回(試閱版)

      因為被推開,季植存怔了一怔,滿腦子莫名其妙,猜不到到底是為了哪個原因,讓這小崽彷彿吃錯了藥,渾身長滿刺。「好,我送你回家。」他嘆口氣,一路走一路把車鑰匙搖得叮噹響,更一路心中叨念著,今天這是自己作死吧?他坐進駕駛座,衛何倒是沒再猶豫也坐到了旁邊副駕座上,不熟練的撥撥弄弄扣上安全帶。季植存轉頭看他好一會兒,見他只是盯著前面擋風玻璃,像要生生盯出個窟窿的態勢,無奈放棄說話意願,放了他自己愛的吉他演奏專輯。 

    一路上,季植存心裡就覺得旁邊載的,就是個吃醋中的小情人;彆彆扭扭甚麼也不說,都拉下臉來道歉,還硬要端個臭臉,很難伺候。不過,他二十七歲,不是個小孩,犯不著拿這點跟學生生氣。也許,隔個周末再見面,就誰誰都忘了在氣甚麼。所以,他目送衛何進了家門後,直接頭也不回的開向自己家。

    衛何按奈了一路的情緒,在關上門後一股腦兒爆發;他踢掉球鞋,用力把背上的球拍袋往地上一摔,然後衝進房間,把床上的枕頭、毯子、絨毛布偶……全掃在地上。他趴在空空如也的床上,撕心裂肺般的嚎哭起來,他不知道自己在委屈甚麼。但就是揪心,心痛得想直接剖開自己胸腔,把心挖出來好好研究,到底有了甚麼毛病?「啊!!!」他雙手用力摁在眼前,悶著臉哭,反正沒人在家,他能徹底哭個痛快。 

    「你是大笨蛋!你是大白癡!你真是太討厭了!」哭過一輪,衛何把傷心的感覺用淚水沖走,開始亂七八糟一陣亂罵,「你這個王八蛋,女朋友一定會跟你分手!

    回到家正洗完澡在穿衣服的季植存,在這時候突然打了個噴嚏,「搞甚麼?房間裡不是很熱嗎?」他倒向床鋪,下身只穿了內褲;二條肌肉線條分明,又毛茸茸的腿,四仰八岔的大開攤在床上。「小衛到底是在鬧甚麼彆扭?就小葳的照片嗎?我有女朋友不奇怪吧?讓他隨便問……不行這樣子講嗎?那不然要說甚麼?你給我閉嘴,小屁孩管那麼多!還是,乖~等你長大就知道了。咳,這樣子講更爛……」他心裡翻來覆去的不停盤算著,今天這一筆糊塗爛帳,到底是哪裡出了錯。「小衛真的是吃醋嗎?他吃甚麼醋啊?小葳是我女朋友啊……難道……」突然間,腦海中捕捉到一個新的念頭,讓他一驚之下「騰」的從床上坐起來,瞪大了一雙本來就算大的眼睛。倏忽之間,那些磨磨蹭蹭的靠近,欲語還休的羞怯,都扣住了一個解釋。

    「沃草,這是真的嗎?」季植存一時之間不敢繼續細想下去,「太背德了,男男戀也就算了,我是老師耶!我大他有十四五歲吧?他個毛沒長齊的小屁孩,想……想……想做甚麼咧?

    一顆石頭投入湖中,激起的漣漪陣陣,難以平息。

    第四週,衛何突然間開始對季植存冷淡下來,他自己覺得是沒甚麼,反正就是跟對其他老師一樣的態度,但心思比他細膩得多的教練,隨著日子過去,心裡的那個疙瘩是越養越大。又是星期五,又是下課後,季植存存了心今天開車到學校。

    「小衛,我今天開車了。」下課後季植存收拾好自己背包,朝衛何揚了揚手裡的車鑰匙,「跟上個禮拜一樣,我們今天跑遠一點去吃。」端起自己最有把握的微笑,他像是偷偷摸摸的跟衛何分享秘密。

    「不要吧,隨便附近吃一吃就好。上次是教練請客,可我不想再給你請了。那我媽又沒給我那麼多錢吃飯,就隨便吃吃算了」衛何撇撇嘴,馬上拒絕,一副缺心眼兒的鳥樣子,「那不然我今天自己吃飯,教練你不用陪我了。」說著,拿起自己東西轉身就要走。

    「欸~幹嘛這麼冷冰冰?」季植存一急,一把拉住他空著的那隻手。滿佈薄繭的厚實大手定定的握住清瘦小手,忍了五天的一肚子不明不白,一下子幾乎要噴出來。「你這幾天還沒鬧夠?還要給我臉色到甚麼時候?我的耐性也是有限度的,不會一直好聲好氣的忍著你。」他其實根本也沒那麼生氣,但說出來的話,卻像是放大了十倍的情緒,還加上打了結的眉頭,咬緊的牙關。

    果然,衛何一聽之下就定住了身形,腦袋迅速垂到了胸前。再經過十幾秒的考慮,只聽見他放軟了嗓子說:「對不起。」

    但也就只是這一句道歉而已,沒有別的解釋。

    「我沒有要你道歉,我也不真的認為你有錯,教練只是想知道,為什麼要跟我冷戰?你在不高興的點到底是什麼?」終於,季植存放鬆了握住他的那隻手。

    衛何低著頭垂下眼睛,讓高了他整整一個頭的教練跟本看不見他面上表情,只能透過他眼皮底下咕嚕咕嚕滾動的眼球形狀,大約猜到他心裡其實有很多想法,只還是不說。衛何何嘗不想說,但……心底翻來覆去琢磨了好幾回,還是閉嘴不語。他覺得此刻份外孤單,彷彿一片廣闊江面之上,就自己一葉輕舟順水而下,看不到盡頭,沒有預定的停泊之處。

    「對不起……」終於,衛何抬起,將視線從季植存的鞋尖一路往上提到脖頸處,上下滾動的喉結。「我不能告訴你。」他囁嚅著,縮在唇間的話語很沒有溝通的誠意。果然,又成功再度突破季植存的耐性,點燃一小簇憤怒的火苗。

    「好啊,不說算了,我也懶得再問你。」季植存放大了聲音說罷,頭也不回的朝停車場方向走去,整個背影都能闡述七竅生煙的模樣。

     衛何目光黯淡追隨著他的背影,一隻手按上自己心口,彷彿如此這般就能止住心口往外淌的悲傷。他幾乎能確定,自己對教練恐怕不只是所謂孺慕之情,也許,還摻了點超過喜歡的感覺。

    季植存乾脆的開車離開,卻不知道該開往哪裡,他撥通手機打去餐廳取消了訂位,然後又開回住處。車熄了火,他卻往後一靠,身體跟沒拉線的魁儡一樣,整個癱在座位上。「我是怎麼了?跟個小鬼生氣?還就這樣回來了?說出去都沒面子……」他一遍又一遍翻來覆去的想,這不是他平常的EQ水準啊。雙手用力抹抹臉,指腹輕輕重重一下又一下按著眼窩,最後他再度發動車子,果決地開了出去。

    衛何手裡提著便利商店的關東煮,背上揹著球拍,在距離家門口十公尺的地方才發現好像是教練的車,他努力瞇起眼睛,企圖透過車窗隔熱紙看清車中的人。

    季植存坐在車裡隨意滑著網路新聞,時不時抬頭看一下衛何家的門口,大概第一百次抬頭的時候,終於等到了那人。二人視線隔著玻璃相會,看不清言不明。「小衛!」他火速開門下車,放聲喊他。胸膛因為激動而劇烈起伏,腦海中不停自我催眠;冷靜!要冷靜!開口不罵人,罵人不開口。

    衛何是驚訝的,他沒有料到自己何德何能,可以讓教練屈尊就駕到家裡來堵自己。於是他靜靜地走向季植存,站定在教練面前三步:「你要不要來我家?」就算是引狼入室,他也認了。

    季植存說了聲:「好。」然後跟在衛何身後穿過大門,登堂入室。

    一眼望去,透天厝的客廳乾淨整齊,雜物不多;茶几上、櫥櫃旁和牆角落,卻是擺放了不少綠色觀葉植物,給人一種容易親近,活潑的的生氣。略顯風霜的真皮沙發,顏色有些不均勻,但屁股坐下,彈性依然良好,皮面有點涼涼的感覺令人舒服。雖然沒有空調或電扇,但室內並不顯悶熱,也許,窗外庭院種植的諸多植栽居功厥偉。

    衛何掃了陷進沙發中的季植存一眼,突然覺得有些好笑,覺得這個人也太自來熟了吧?第一次進別人家,不是該有禮端坐,客套寒喧一下的嗎?「教練,我回房間放東西,換個衣服。」說完,隨即走上樓梯消失在季植存視野中。

    這一下午,衛何幻想中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都、沒、發、生。但至少,二人的冷戰關係讓衛何在閒聊中,悄悄的自動舉起停戰旗幟。

---------未完待續

作者有話說:整篇故事預計寫個16萬字吧,希望能成功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