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何終於彎起嘴角，淺淺的笑了，繼續喝光杯子裡的珍珠奶茶，和教練聊起別的話題。

    吃完午餐又瞎聊了一陣子，季植存陪著衛何一路走回家，目送他開了透天厝的門，目送他身影消失在玄關處。下午將近二點，陽光耀眼刺得人眼睛生疼，突然手機一陣振動，他掏出手機瞇著眼看了看，是他女朋友發來的訊息:今天不用加班，晚上去哪裡吃飯?你可以過來接我嗎?我同事問我機車能不能借他，我已經答應了。

    「都答應了，這不是擺明要綁架我嗎?」季植存心裡想，盤算了半晌，決定回家先好好沖個澡放鬆一下。於是他拖著空空的冰桶，一路讓塑膠輪子刮擦地面發出嘈雜的聲響，再經過空冰桶的共鳴發揮到極致擾人。但他渾然無覺，因為這一路的心思都纏在了這個寂寞的小崽身上，他忖度著:自己的父愛是提早被激發了吧，怎麼莫名的就替他心疼了起來。

    經過一晚上的行程，又是吃飯又是逛3C店，季植存的女友賴以葳理所當然的跟著回了季植存的住處。才進門就隨意蹭下了高跟鞋踢在門口玄關地墊上，二隻鞋子歪歪倒倒看起來方向非常的不一致，而鞋子主人懶洋洋的往沙發上一躺，直接像融化的冰棒一樣再也鏟不起身來。

    「唔~」她甜膩膩的從鼻子裡哼哼，「我好累喔。寶貝，來抱抱，來抱一下嘛!」

    季植存才放好高跟鞋，拆完信箱中收來的一摞帳單、廣告甚麼的，用眼角瞥了她一眼沒應聲，直接往廚房的回收箱去，丟掉手上那一撻廢紙。接著把剛剛3C店入手的新喇叭從提袋裡拿出來，認真的拆了盒子開始閱讀使用說明書。他用後腦袋對著賴以葳說:「快去洗澡，洗完就不累了，我先研究一下我的新玩具。」

    賴以葳拖拖拉拉磨磨蹭蹭了半天，看著新喇叭才是正宮娘娘的態勢，不甘願的進了浴室。季植存打開電腦桌機，安裝好新喇叭，放起他最愛的吉他演奏專輯。此時窗外是沉靜的夜色，路燈隱隱約約綻出微微昏黃的燈光，再配上三分疲憊的身體狀態，應和著浴室傳來淅淅瀝瀝沖水的背景音，他忍不住又想起衛何今天那張雖然沉默不語，但眼神卻似乎道盡一切的臉。

    然後，賴以葳身上包著浴巾從浴室出來，躺上了套房的雙人床，還略帶水珠的四肢頓時沾濕了被套。

    「妳又說不聽了，每次不擦乾就上床。」季植存一屁股坐在賴以葳身旁，伸手點點顯得顏色更深的水印，「妳不乖，該處罰!」聲音低沉，慾望蠢蠢欲動。

    賴以葳一下子把浴巾全揭開，裸著身子就滿床亂滾，笑著說:「快來罰我，還怕你了?」

    於是襯著吉他柔和而略帶古樸的樂音，季植存暫時把紛亂思緒拋到腦後，讓身體感官的刺激全然主掌自己全部。他在賴以葳身上律動著，撞擊出一連串斷斷續續的嬌吟，再粗聲喘著氣釋放。然而激情過後，頓時卻覺得索然無味，異常鄙視自己此刻的行為和心情。

    幸好賴以葳也不是甚麼玲瓏剔透的女子，根本不曾發現他神色間細微的變化，只是抱怨著口渴，要讓季植存去給她倒杯水喝。這一晚，季植存模模糊糊在賴以葳沉沉的呼吸聲中入眠，卻睡得並不安穩。

    而另一處，衛何吃過飯讓教練陪著回到家，就自己舒舒服服洗了澡上床，享受一頓飽飽的午覺。沒有人打擾，下午睡醒心情非常平靜，甚至可以說有點愉快，所以興之所至寫了許多數學練習題，還把塵封許久的鋼琴撢了灰，打開來隨意彈了一陣。

    晚上睡前，他在日記本上寫道:「教練答應每天陪我吃午餐，真是太棒了。覺得自己好幸運，能夠和喜歡的人一起。」

    一起是什麼?其實衛何自己也不清楚，反正就是一起，一起打球一起吃飯，其他的還不曾細細想過。

第三章  前青春期幹的蠢事之二

    每天早上八點半的暑期羽球營兼集訓，可以說是衛何這短短十三年人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日子，因為從第一天開始，教練就每天依約陪他一起吃午餐。而且一大一小二個人，還一起幫附近的便當店、簡餐店、小麵館兒，或高級一點的餐廳等等，排了個排行榜。

    暑假總共八週，扣除頭尾二週，中間的六週就是營隊時間。雖然不一定強制要求要全部參加，但衛家的父母工作忙碌，當然是填了全部的六週。很少出現的機會，衛何從令如流由衷感謝爸媽的這個決定，讓他能夠心滿意足度過這第一個畢業後暑假。

    小胖身為衛何身邊第一，也是唯一，專出餿主意的狐朋狗密友，很快發現衛何和教練之間二人的悄悄話好像越來越多，有如江水之滔滔。「喂!你到底跟教練都在說甚麼啊?還笑得花枝魷魚亂顫一把。靠!你不跟我說，那兄弟就做到今天了。」

   「沒有啦，就是教練知道我家白天都沒人，中午會帶我去吃個午餐。」對練中間的空檔休息時間，衛何和小胖一邊喝水擦汗，一邊小聲聊著天。「教練有跟我說他女朋友的事，說她不喜歡洗澡，哈哈哈哈!還有他最喜歡聽音樂，家裡有很多以前買的CD。」

    「嗄，這麼好喔，我也想一起去吃飯。很煩餒，我每天都要去安親班，還要幫低年級的改作業。」小胖噘嘴懨懨的說，本來圓得像圓規畫出來的一張臉，頓時肌肉緊繃到有個下巴的模樣。

 「也沒甚麼啦，就只是吃飯而已，吃完我就自己回家了。」衛何突然覺得在好友面前顯擺，實在太不道德，需要趕快消毒淡化一下這特權印象。不過，話說回來，他每天這樣近距離的觀察教練，也真的是發現許多教練的秘密。例如，教練其實會抽菸，還會買啤酒喝，皮夾裡還有放保險套——這是一次教練付錢的時候不小心掉出來的。不過，這個秘密他沒跟小胖說。

    衛何雖然覺得保險套不過就是個需要用的東西，媽媽似乎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在便利商店介紹過，但小胖總喜歡大驚小怪，所以還是不要講的好。

    教練在遠處吹了集合哨音，大家擊電奔星迅速非常的蜂擁到教練面前。今天一到學校，教練預告今天會請吃冰棒，也難怪練習的動力特別強。

    「等一下打男女混雙，雙淘汰賽制。每組四個人，盡量高年級的帶學弟妹一組，避免每組之間程度相差太多。自己找組，找不到的到教練前面等分配。哨音以後開始動作!」羽球營邁入第三週，而且是星期五，不管新人舊人都進入狀況，季植存終於能夠稍微休息一點點，因為大家呼喊教練的頻率降低了些。

    湊到最後，剩下二個人，季植存在黑板上劃好賽程圖後，略一思索把衛何和小胖拉了出來，把落單的二位同學換進分組。

    「你們老大哥了，讓學弟妹去練習比賽，你們二個跟我打。」季植存低聲說，然後又放大了嗓子開始介紹:「雙淘汰賽制能有效降低運氣影響輸贏的程度，所以會讓比賽更徹底地反應出每個選手間的實力高低，屬於相當具公平性的賽制……」

    講解完畢，各組開始依照賽程圖模擬起比賽，不過雖然有高年級帶頭，算分還是亂七八糟，衛何跟小胖根本也甭跟教練切磋，直接下場當起裁判。

    「幹，教練太機車了，竟然叫我們來買冰棒!冠軍賽欸!!」小胖和衛何出了校門，正往便利商店的方向前進中。打到敗部冠軍和勝部冠軍對決的決定性一場，教練竟然就叫衛何拿他皮夾，跟小胖一起去買冰棒。

    衛何手裡捏著教練的黑色皮夾，感覺沒甚麼所謂的說:「不然你以為誰來買?」

    剛剛，季植存交代任務的時候，是讓自己去他背包裡拿皮夾；應該是已經很信任，也知道衛何應該熟悉他的皮夾樣子，所以毫不猶豫的作了這個決定。二人風風火火的捲進便利商店，先徹底利用冷氣吹乾了身上的汗水，才三下五除二的掃了幾十支冰棒去結帳。店員一個蘿蔔一個坑的慢慢掃著條碼，一聲一聲的「逼—」催得人好不耐煩，衛何禁不住好奇的，偷偷打開季植存的皮夾翻看起來。除了鈔票和零錢，大部分都是信用卡、發票和名片類，唯一吸引他注意力的，是某個健身中心的會員卡。「練球都這麼累了，還要去健身中心?」衛何心想，不過想起教練那一絲贅肉也找不出的精實身材，又覺得理所當然，原來如此。他看著自己一直屬於偏瘦的身材，突然羨慕起來。

    二人又提又抱的帶著一堆冰棒回到學校，準決賽都結束了，教練正在對大家講評方才的比賽結果，在球技上和戰術上有哪些該注意的第地方。這是內行的看門道，外行的看熱鬧，衛何覺得其實大家都在看冰棒，沒幾個人專心聽教練分析戰情。  

    終於到了分發冰棒的時刻，大家一邊躲在穿堂蔭涼處，興高采烈啃著消暑聖物，一邊閒聊著一堆五四三，等家長來一一領回。

    「小衛!」季植存揮手招來衛何，連帶也吸引小胖屁顛屁顛黏著跟了過來，他本來想避一避小胖，又突然覺得瓜田李下。「我今天開車來，等等帶你去一個新的地方吃飯。」

    受話對象衛何本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小胖就「吼~~」的一聲喊開了嗓，「教練你偏心啊，又只帶他出去!」生怕好像沒別人知道這件事似的擴大分貝叫道。

    「噓!」季植存連忙噓他，再正色用眼神阻止小胖繼續，「衛何家裡沒人，我帶他去吃飯。這不是偏心，只是必要的照顧。」

    衛何丟給小胖一個「我不是早告訴你是這樣的」大白眼，也不覺得有甚麼不對，是小胖忌妒了而已。然後，小胖帶著幾分又是怨恨又是羨慕的表情，跟著安親班老師走。「教練，我要去廁所。」衛何如實報告他突然的內急，「你可以幫我拿一下冰棒嗎?」

    季植存當然的應承了這個簡單的要求，目送他往廁所方向跑去。而夏日高溫下，手上的雪糕冰棒卻快速融化，眼看著要流到手上滴到地下。他伸出舌頭舔了幾口，很甜，而除了巧克力的味道，還品出了其他的一點甚麼。「間接接吻」，他覺得自己大概是腦子進了水才想到這一點，他是正人君子品性素來端方有禮呢!

--------下回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