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10-01 16:40:38范倫鐵諾
To Be Yourself
( 圖：魔岩 Monster Live 演唱會，阿嶽正在演唱乾妹妹，那個小喇叭是小支的 Martin，作用是當做 Monitor 的 Sidefull )
他們都說網路的風裡，有股希望的香味 … …。
聯合新聞網 UDN 小綺來電子信說：『范倫鐵諾兄，看過你的文章，好像又多認識了你一點什麼 … …』。看到這些訊息，心裡面又再度戒慎了起來；我真的不認為我寫的有多好，范倫鐵諾我，只是比較喜歡用文化的角度，以及人文的面向，去思考身邊所有的事情，而我發現，以這樣的心情去看待事物，不管是在工作上亦或是生活的態度，你就會有了莫名的動力，以及無限的希望。好像你的肩上扛著一份使命感，你正在做對的事情。所以我才會樂著以『打斷筋骨顛倒勇』的壯士斷腕心態，戰戰兢兢寫著專欄裡一字一句，為的就是提醒大家，而我也順便來自省。
看到綺貞個人網站裡推出『培養皿』單元，提供讓網友上傳作品，心裡為綺貞網站喝了一聲采，我認為綺貞網站已經踏出了一大步，是綺貞音樂生涯一個重要的里程碑。怎麼說？套句凱文科斯納 1988年主演的一部棒球電影『美夢成真』 Field Of Dreams 經典詞藻，“ If You Build It，They Will Come ”，是的，如果你蓋好了它，他們就會來 … …。
我想先談談別的事情。
周蕙為什麼沒入圍？
許多網友在看過我寫的上篇文章之後紛紛反應，為什麼我沒有提到周蕙？我聽到這個回應後，也不禁問我自己為什麼？我在這裡告訴大家，因為，在我心目中的金曲獎女歌手入圍選秀名單，蔡健雅是落選名單中的第一名，周蕙還遠遠的落在高慧君後面。
時代已經愈多元化，你不能光靠一項專才就想要有飯吃
這幾個入圍金曲獎的女歌手，那一個不是身兼多項才藝？除了唱腔好之外，還自己創作音樂，參與製作自己專輯，並具備現場演唱的絕對實力？而周蕙呢？好像只有唱歌唱的還可以。是的，你不覺得你還是可以在 KTV 裡，聽到你朋友唱出類似的花腔唱法嗎？周蕙的專輯製作人是季中平，也是一手將許茹芸捧紅，而且與許茹芸傳出緋聞的製作人。他們這一階段的老式製作人教條法則，因為師承台灣老式的音樂製作人 ( 例如：童安格、周治平、黃大軍 )模式，專輯的音樂製作一切以製作人的 “ 感覺 “ 為主，由製作人在錄音室 “ 教你 “，這首歌的共鳴應該在那裡，這一句歌詞的重音要落在什麼地方。
看起來立意好像很好，對不對？
可是問題卻很大。
五年前，我在金點唱片工作，因為工作量不大，下班後常去錄音室探班串門子。當時金點唱片 In House 的製作人是黃大軍，他是出了名會磨歌手一句句重唱，直到他覺得滿意為止。就算你是偶像派但會唱歌的孫耀威，或是包辦專輯全部詞曲實力派蘇兒真，還是完全不懂唱歌的翁虹，只要是黃大軍製作的專輯，你都可以聽到被修飾的很完美，但是卻很相像的作品。當時，我常躲在黃大軍背後，替被要求一再重唱的歌手冒冷汗，每個歌手這樣被製作人冠上同樣的框架，他本身的特質在那裡？消費者買不同歌手的唱片，卻可以聽到相同的唱腔、相同的發聲、相同的感覺，難道我們消費者要的是這個嗎？我購買孫耀威的唱片，是想聽到偶像歌手如陽光男孩般乾淨清潔的音質，但是我卻聽見扭扭捏捏如方季惟般滄桑淒涼的世故。
就是這樣，請你比較一下就可以發現，周蕙的專輯與許茹芸的唱片，聽起來是不是很像？有氣沒力要死不死的，就連唱歌尾音拉拔的技巧，周蕙也是第二號的許茹芸。人家高慧君唱歌還比較有爆發力，至少也保有自己的特質，那裡像周蕙是拾人牙慧，徹頭至尾的被改造。
那你會說，至少周蕙唱歌還唱的不錯吧；她是有副還不差的歌喉沒錯，但是你只會一項七十二絕技，也是沒辦法角逐少林寺達摩堂首座， 而如果是想覬覦少林寺方丈這個寶座，除了術科的武功要出眾之外，你學科的佛法還要拿第一名，最重要的，你還要具備能夠率領這座千古寶剎的『領袖氣質』。
請你告訴我，周蕙要怎麼入圍金曲獎？她的被框架，我相信連她自己都還不知道 … …。
呂明賜 與 日本巨人隊
亞洲國家因受千百年來封建思想所影響，不管在家庭生活，或者是職場環境，上一代的人們總是會要求下一代說：『我們就是這樣走過來的，照我們的話去做準沒錯』！有天賦與創意的後生晚輩，就被限制在這樣的制度裡，沒有可以發展的環境，年輕人是知道自己有天份的，但是對於被框架的未來卻只有接受。
1987年夏天，台北市立棒球場舉辦了至今仍 Fancy 到無人可及的比賽，『趙士強 V. S. 呂明賜全壘打王對抗賽』。當時造成了台北市星期天下午萬人空巷，市立棒球場萬頭鑽動的奇景。日本職棒巨人球團老板正力亨，受棒協邀請為座上賓，當場見識到呂明賜那媲美美洲棒球員強力豪華的打擊天份，旋即就跟呂明賜簽約，邀請他加入當時一軍監督為王貞治的巨人隊。隔年，1988年六月，原本應該還要在巨人隊二軍待上一年的呂明賜，取代了當時因觸身球斷指的洋將克羅馬堤，在6月14日對養樂多的生涯一軍首打席，隨即敲出一支全壘打，技驚東京巨蛋球場，更從6月18日起，連續三場揮出全壘打，往後更在17場比賽裡擊出10支全壘打，全日本媒體更以大篇幅報導這一位來自台灣的『呂怪物』，或是遣出特派員來台訪問呂明賜的父母，爭相的報導『呂明賜的故事』，呂明賜以後來居上之姿，壓倒『二郭一莊』成為台灣青少年崇拜的對象。
好景不常，其它中央聯盟的日本職棒隊，努力研究呂明賜揮棒習慣及姿勢，找出了呂明賜的弱點，各隊投手努力的對呂明賜投出內角球，呂明賜打擊死角被鎖死，不去打是好球，揮棒打它卻又打不到，呂明賜狂放的揮棒不再，打擊率直線下降。巨人軍崇尚『改造』的教練團，隨即展開『改造呂怪物』計劃，人多口雜的打擊教練團，並不給呂明賜自我調整的空間，而是以各種自認為適合呂明賜的打擊姿勢，強行要求呂明賜練習，三天兩頭就更換一種姿勢，甚至還搬出監督王貞治的『金雞獨立』打法要呂明賜照著學。呂明賜當然無所適從，從此就被降到巨人隊二軍，豪情洋溢的打法再不復見，一顆台灣到目前為止仍可能是最好的打擊天才，就這樣被糟蹋。直到現在，我們都可以看得到，傷害還是深深影響著呂明賜至今。
郭泓志 與 美國道奇隊
當時的呂明賜若是像現在的陳金鋒一樣，加入的是美國職棒大聯盟，肯定不會發生這樣的鳥事。美國職棒講求的是『放牛吃草式』的自我成熟主義，這跟美國地大物博的民族性有關，就像我們所認知的一樣，美國人對小孩子的扶養，是採取無為而治的教育。
很高興的，從媒體裡我們看到陳金鋒、郭泓志、曹錦輝三個人，美國職棒球團並沒有對他們做很大的改造，就只要求他們做更多、更好的基本功，教育他們三兄弟愈紮實的基本觀念。所以我們可以看到郭泓志還沒受傷前，在洛杉磯道奇隊一A的第一場比賽：出場先發投三局無安打，九個人次裡三振掉七人，最快球速高達98英里，也就是近157公里。最讓我感到全身腎上腺素刺激的，是我今年三月在民生報上看到的一張照片，地點是在道奇隊春訓營裡，一張 Orel Hershiser 右手摸著郭泓志的頭，另一隻手握著球，一副兩人正在談笑的照片，而郭泓志的神情，則是一付站直挺挺五指並攏的模樣，而下面的文字報導還寫說，郭泓志在春訓營裡也見到了道奇隊中的王牌投手 Kevin Brown ，並向 Kevin Brown 介紹自己 … …。
寫到這裡，一定會有很多女性讀友會皺著眉頭想 Orel Hershiser 是誰？而我該怎麼跟大家形容，為什麼我看到這張照片會刺激出腎上腺素？
嗯！Orel Hershiser 是道奇隊在1988年的王牌投手，當年創記錄的投出連續59局無失分記錄，並且在那一年幫助道奇隊在與運動家隊的世界大賽系列戰中奪得兩勝，獲得當年國家聯盟MVP最有價值球員。你想想看連續59局無失分吶，算一算，就等於是連續投了6、7場比賽完投，並且沒有丟掉任何一分！郭泓志能夠跟這樣子的人一起接受訓練、生活，跟他講話，並接受他的指導，就好比是聽孔子跟你講儒家思想、洪七公親傳你降龍十八掌、李遠哲教你基礎物理一樣。孔老夫子說：『朝聞道，夕可死矣』，這就是美國職棒能在世界棒壇執牛耳的地方，你光有天賦還是不行，我再派出最厲害的傢伙來指導你，讓你如沐春風，如雷貫耳，想不成長進步都很困難，自己就會自動自發的來苦練。
Kobe Bryant 與 Phil Jackson
我再舉一個例子，它現在正在發生，就是美國職籃NBA 湖人隊 Kobe Bryant 的進步。
手上有六枚公牛隊時期冠軍戒指的禪學教練 Phil Jackson，今年球季初到湖人隊執教，他早就知道憑湖人隊現在的陣容，要拿到冠軍戒指是遲早的事情，最重要的基礎是，他要讓球隊陣中的明星球員學習成長。在這裡，我不提巨無霸 O’neil ，我先說『小飛俠』 Kobe Bryant。
球季中他獨排眾議，讓老將 Ron Harper 教 Kobe Bryant 做組織進攻的事，連隔著電視機，遠在太平洋彼端台灣的我，也想不透他葫蘆裡賣什麼藥。為什麼他要將 Kobe 最擅長的進攻擺著不用？要 Kobe 去做控球後衛該做的事？沒錯，他就是要 Kobe 成長！Kobe Bryant 是有喬丹接班人的稱號，但是卻沒有喬丹那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領袖氣質，Kobe太『獨霸』了，拿到球就自己幹，去年球季裡，這樣的情況就引起同隊友的不滿聲浪。Phil Jackson 心裡是知道這一點的，他早就盤算要如何的扶正這位『喬丹接班人』，首先他要 Kobe 自己去學習做一個球隊的領導者，第一步就先從學習組織進攻開始，讓 Kobe 自己摸索如何去友愛隊友，場上是團隊五個人，不是你自己一個人去對抗敵隊的五人。所以我們在電視轉播裡開始看到 Kobe 會傳球了，助攻也在全隊裡排第一。很可怕，電視裡球評高景炎說：『當 Kobe Bryant 懂得傳球，就是其它球隊惡夢的開始』。我也不禁的點頭稱是。
再來，最讓我向 Phil Jackson 肅然起敬的，是球季賽中 Phil Jackson 不管比分的環境有多惡劣，或是 Kobe 的身上犯了幾次規，他一定是讓 Kobe 操刀，做『最後一擊』( Last Shot ) ，看看能不能追平落後的比數，或是拉大勝利的差距。這個執行內容可能是三分球的投射，或是切入上籃的戰術，我們從電視轉播看到，做最後攻擊的那位一定是 Kobe Bryant！不管最後得手與否，Phil Jackson 總是那一號表情。是的，球季賽中這麼多次的 Last Shot ， Kobe總是失手的多，但是那只是例行賽而已 … … 。
在湖人隊今年季後賽第二輪，對太陽隊的第二場比賽。最後 2.6 秒 Kobe 帶球左晃右晃甩掉全 NBA 可能是最全能的球員 Jason Kidd，在弧頂附近的中距離跳投中的。這個經典畫面讓我們這些球迷眼睛朦朧起來，彷彿看到的是那個『喬丹大帝』穿著湖人 8 號球衣重現，與 Kobe 的身影重疊在一起 … … 。例行賽失手有什麼關係，季後賽能贏就是英雄。Kobe Bryant 不只會傳球了，他還鍛鍊出強壯的心臟，足以應付球場上任何的情況。他不再是一個人對抗敵方五個人，而是一個人率領四個隊友來打倒你！
Phil Jackson 的教育方式讓我想起了安西教練。當櫻木花道滿腦子都是流川楓時，安西教練並沒有教櫻木最想學的任何流川楓的球路，他要櫻木從基礎學起，讓櫻木從比賽中了解自己在團隊的重要性，使櫻木學會了『做自己』 … … 。
寫到這裡，衛視西片台正播出『春風化雨』，羅賓威廉斯飾演的『基廷老師』，正大聲的向學生疾呼：『要有自己的想法 … … ！』。
張震嶽 與 伍佰
台灣樂壇的音樂製作人有不會框架人的嗎？
一個四月份的陽光午後，我跟我的老板張培仁先生聊天，席間他說：『李宗盛那一代的製作人是用『感覺』在做音樂，賈敏恕、林暐哲這一代是用『手』在做音樂，到了張震嶽，就是用『老二』來做音樂 … …』。
張震嶽的老二就是張震嶽的『天賦』。張震嶽的前兩張專輯：『改變』、『祕密基地』，專輯製作人分別是伍佰與賈敏恕。在『秘密基地』專輯錄製的時候，我也曾到強力錄音室探班，當天錄音進度是做『自由』這首歌的 Backing ，賈敏恕將單一軌 Free Night 樂手所彈的Bass 樂器聲，拉出來給張震嶽聽，問他：『你覺得這樣子的 Bass 可以嗎？』，張震嶽想了想，皺著眉頭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賈敏恕再問他：『你覺得可以嗎？』… …。
是的，賈敏恕並沒有告訴張震嶽你應該怎樣，你這裡又要如何，他就只是引領著張震嶽走到對的方向，不管路是直線還是彎曲，這條路都是讓張震嶽自己走，是賈敏恕將張震嶽那個『潘朵拉盒子』打開。所以我們看不到伍佰、賈敏恕的古典搖滾 ( Classic Rock )因子，我們聽到的是張震嶽式 Pop Rock 的發揚光大。
上禮拜我看到一個錄影帶，是TVBS-G的娛樂新聞存檔，內容是張震嶽錄製『可口可樂』廣告歌曲的新聞片段，錄音室裡的音樂製作人是伍佰，他談笑看著玻璃窗裡頭的張震嶽，張震嶽他戴著耳機，搖頭晃腦的又跳又唱著 … …。我腦中又閃過那一個不可思議的景象，彷彿是張震嶽穿著湖人隊 8 號球衣，在做最後 2.6 秒的那個 Last Shot，而伍佰是那個瞇著眼睛，一副老僧入定的 Phil Jackson。
培養皿 與 大聯盟 與 NBA 與少林寺
我們這些也自認為很有天份的網友怎麼辦，那裡可以讓我們一展拳腳？
是的，陳綺貞拉已經把它蓋好了，我們也有屬於我們自己的 NBA、大聯盟、以及少林寺。你不要認為你寫的文章只能在二軍裡沉浮，無厘頭式的街頭文學也會擊出滿壘全壘打。網路的風裡，就是這樣充滿著希望的香味 … …。
最後，你一定會問我，那些老一代的音樂製作人那兒去了？是的，後浪推前浪，新人換舊人，新世代改變了舊時代，墨守成規不懂得因應改變，就只好等著自然淘汰。最近，我無意間在緯來日本台『火燄大對抗』節目，看到黃大軍在上海的錄音室，仍然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態，指責『黑色餅乾』大陸妹團員『凱蒂』不會唱歌。
牛真的牽到北京還是牛！黃大軍還是一句一句的重覆操練，把『凱蒂』弄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而我，看完電視後，卻是不勝晞噓 … …。
(本文寫於2000年5月 )
他們都說網路的風裡，有股希望的香味 … …。
聯合新聞網 UDN 小綺來電子信說：『范倫鐵諾兄，看過你的文章，好像又多認識了你一點什麼 … …』。看到這些訊息，心裡面又再度戒慎了起來；我真的不認為我寫的有多好，范倫鐵諾我，只是比較喜歡用文化的角度，以及人文的面向，去思考身邊所有的事情，而我發現，以這樣的心情去看待事物，不管是在工作上亦或是生活的態度，你就會有了莫名的動力，以及無限的希望。好像你的肩上扛著一份使命感，你正在做對的事情。所以我才會樂著以『打斷筋骨顛倒勇』的壯士斷腕心態，戰戰兢兢寫著專欄裡一字一句，為的就是提醒大家，而我也順便來自省。
看到綺貞個人網站裡推出『培養皿』單元，提供讓網友上傳作品，心裡為綺貞網站喝了一聲采，我認為綺貞網站已經踏出了一大步，是綺貞音樂生涯一個重要的里程碑。怎麼說？套句凱文科斯納 1988年主演的一部棒球電影『美夢成真』 Field Of Dreams 經典詞藻，“ If You Build It，They Will Come ”，是的，如果你蓋好了它，他們就會來 … …。
我想先談談別的事情。
周蕙為什麼沒入圍？
許多網友在看過我寫的上篇文章之後紛紛反應，為什麼我沒有提到周蕙？我聽到這個回應後，也不禁問我自己為什麼？我在這裡告訴大家，因為，在我心目中的金曲獎女歌手入圍選秀名單，蔡健雅是落選名單中的第一名，周蕙還遠遠的落在高慧君後面。
時代已經愈多元化，你不能光靠一項專才就想要有飯吃
這幾個入圍金曲獎的女歌手，那一個不是身兼多項才藝？除了唱腔好之外，還自己創作音樂，參與製作自己專輯，並具備現場演唱的絕對實力？而周蕙呢？好像只有唱歌唱的還可以。是的，你不覺得你還是可以在 KTV 裡，聽到你朋友唱出類似的花腔唱法嗎？周蕙的專輯製作人是季中平，也是一手將許茹芸捧紅，而且與許茹芸傳出緋聞的製作人。他們這一階段的老式製作人教條法則，因為師承台灣老式的音樂製作人 ( 例如：童安格、周治平、黃大軍 )模式，專輯的音樂製作一切以製作人的 “ 感覺 “ 為主，由製作人在錄音室 “ 教你 “，這首歌的共鳴應該在那裡，這一句歌詞的重音要落在什麼地方。
看起來立意好像很好，對不對？
可是問題卻很大。
五年前，我在金點唱片工作，因為工作量不大，下班後常去錄音室探班串門子。當時金點唱片 In House 的製作人是黃大軍，他是出了名會磨歌手一句句重唱，直到他覺得滿意為止。就算你是偶像派但會唱歌的孫耀威，或是包辦專輯全部詞曲實力派蘇兒真，還是完全不懂唱歌的翁虹，只要是黃大軍製作的專輯，你都可以聽到被修飾的很完美，但是卻很相像的作品。當時，我常躲在黃大軍背後，替被要求一再重唱的歌手冒冷汗，每個歌手這樣被製作人冠上同樣的框架，他本身的特質在那裡？消費者買不同歌手的唱片，卻可以聽到相同的唱腔、相同的發聲、相同的感覺，難道我們消費者要的是這個嗎？我購買孫耀威的唱片，是想聽到偶像歌手如陽光男孩般乾淨清潔的音質，但是我卻聽見扭扭捏捏如方季惟般滄桑淒涼的世故。
就是這樣，請你比較一下就可以發現，周蕙的專輯與許茹芸的唱片，聽起來是不是很像？有氣沒力要死不死的，就連唱歌尾音拉拔的技巧，周蕙也是第二號的許茹芸。人家高慧君唱歌還比較有爆發力，至少也保有自己的特質，那裡像周蕙是拾人牙慧，徹頭至尾的被改造。
那你會說，至少周蕙唱歌還唱的不錯吧；她是有副還不差的歌喉沒錯，但是你只會一項七十二絕技，也是沒辦法角逐少林寺達摩堂首座， 而如果是想覬覦少林寺方丈這個寶座，除了術科的武功要出眾之外，你學科的佛法還要拿第一名，最重要的，你還要具備能夠率領這座千古寶剎的『領袖氣質』。
請你告訴我，周蕙要怎麼入圍金曲獎？她的被框架，我相信連她自己都還不知道 … …。
呂明賜 與 日本巨人隊
亞洲國家因受千百年來封建思想所影響，不管在家庭生活，或者是職場環境，上一代的人們總是會要求下一代說：『我們就是這樣走過來的，照我們的話去做準沒錯』！有天賦與創意的後生晚輩，就被限制在這樣的制度裡，沒有可以發展的環境，年輕人是知道自己有天份的，但是對於被框架的未來卻只有接受。
1987年夏天，台北市立棒球場舉辦了至今仍 Fancy 到無人可及的比賽，『趙士強 V. S. 呂明賜全壘打王對抗賽』。當時造成了台北市星期天下午萬人空巷，市立棒球場萬頭鑽動的奇景。日本職棒巨人球團老板正力亨，受棒協邀請為座上賓，當場見識到呂明賜那媲美美洲棒球員強力豪華的打擊天份，旋即就跟呂明賜簽約，邀請他加入當時一軍監督為王貞治的巨人隊。隔年，1988年六月，原本應該還要在巨人隊二軍待上一年的呂明賜，取代了當時因觸身球斷指的洋將克羅馬堤，在6月14日對養樂多的生涯一軍首打席，隨即敲出一支全壘打，技驚東京巨蛋球場，更從6月18日起，連續三場揮出全壘打，往後更在17場比賽裡擊出10支全壘打，全日本媒體更以大篇幅報導這一位來自台灣的『呂怪物』，或是遣出特派員來台訪問呂明賜的父母，爭相的報導『呂明賜的故事』，呂明賜以後來居上之姿，壓倒『二郭一莊』成為台灣青少年崇拜的對象。
好景不常，其它中央聯盟的日本職棒隊，努力研究呂明賜揮棒習慣及姿勢，找出了呂明賜的弱點，各隊投手努力的對呂明賜投出內角球，呂明賜打擊死角被鎖死，不去打是好球，揮棒打它卻又打不到，呂明賜狂放的揮棒不再，打擊率直線下降。巨人軍崇尚『改造』的教練團，隨即展開『改造呂怪物』計劃，人多口雜的打擊教練團，並不給呂明賜自我調整的空間，而是以各種自認為適合呂明賜的打擊姿勢，強行要求呂明賜練習，三天兩頭就更換一種姿勢，甚至還搬出監督王貞治的『金雞獨立』打法要呂明賜照著學。呂明賜當然無所適從，從此就被降到巨人隊二軍，豪情洋溢的打法再不復見，一顆台灣到目前為止仍可能是最好的打擊天才，就這樣被糟蹋。直到現在，我們都可以看得到，傷害還是深深影響著呂明賜至今。
郭泓志 與 美國道奇隊
當時的呂明賜若是像現在的陳金鋒一樣，加入的是美國職棒大聯盟，肯定不會發生這樣的鳥事。美國職棒講求的是『放牛吃草式』的自我成熟主義，這跟美國地大物博的民族性有關，就像我們所認知的一樣，美國人對小孩子的扶養，是採取無為而治的教育。
很高興的，從媒體裡我們看到陳金鋒、郭泓志、曹錦輝三個人，美國職棒球團並沒有對他們做很大的改造，就只要求他們做更多、更好的基本功，教育他們三兄弟愈紮實的基本觀念。所以我們可以看到郭泓志還沒受傷前，在洛杉磯道奇隊一A的第一場比賽：出場先發投三局無安打，九個人次裡三振掉七人，最快球速高達98英里，也就是近157公里。最讓我感到全身腎上腺素刺激的，是我今年三月在民生報上看到的一張照片，地點是在道奇隊春訓營裡，一張 Orel Hershiser 右手摸著郭泓志的頭，另一隻手握著球，一副兩人正在談笑的照片，而郭泓志的神情，則是一付站直挺挺五指並攏的模樣，而下面的文字報導還寫說，郭泓志在春訓營裡也見到了道奇隊中的王牌投手 Kevin Brown ，並向 Kevin Brown 介紹自己 … …。
寫到這裡，一定會有很多女性讀友會皺著眉頭想 Orel Hershiser 是誰？而我該怎麼跟大家形容，為什麼我看到這張照片會刺激出腎上腺素？
嗯！Orel Hershiser 是道奇隊在1988年的王牌投手，當年創記錄的投出連續59局無失分記錄，並且在那一年幫助道奇隊在與運動家隊的世界大賽系列戰中奪得兩勝，獲得當年國家聯盟MVP最有價值球員。你想想看連續59局無失分吶，算一算，就等於是連續投了6、7場比賽完投，並且沒有丟掉任何一分！郭泓志能夠跟這樣子的人一起接受訓練、生活，跟他講話，並接受他的指導，就好比是聽孔子跟你講儒家思想、洪七公親傳你降龍十八掌、李遠哲教你基礎物理一樣。孔老夫子說：『朝聞道，夕可死矣』，這就是美國職棒能在世界棒壇執牛耳的地方，你光有天賦還是不行，我再派出最厲害的傢伙來指導你，讓你如沐春風，如雷貫耳，想不成長進步都很困難，自己就會自動自發的來苦練。
Kobe Bryant 與 Phil Jackson
我再舉一個例子，它現在正在發生，就是美國職籃NBA 湖人隊 Kobe Bryant 的進步。
手上有六枚公牛隊時期冠軍戒指的禪學教練 Phil Jackson，今年球季初到湖人隊執教，他早就知道憑湖人隊現在的陣容，要拿到冠軍戒指是遲早的事情，最重要的基礎是，他要讓球隊陣中的明星球員學習成長。在這裡，我不提巨無霸 O’neil ，我先說『小飛俠』 Kobe Bryant。
球季中他獨排眾議，讓老將 Ron Harper 教 Kobe Bryant 做組織進攻的事，連隔著電視機，遠在太平洋彼端台灣的我，也想不透他葫蘆裡賣什麼藥。為什麼他要將 Kobe 最擅長的進攻擺著不用？要 Kobe 去做控球後衛該做的事？沒錯，他就是要 Kobe 成長！Kobe Bryant 是有喬丹接班人的稱號，但是卻沒有喬丹那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領袖氣質，Kobe太『獨霸』了，拿到球就自己幹，去年球季裡，這樣的情況就引起同隊友的不滿聲浪。Phil Jackson 心裡是知道這一點的，他早就盤算要如何的扶正這位『喬丹接班人』，首先他要 Kobe 自己去學習做一個球隊的領導者，第一步就先從學習組織進攻開始，讓 Kobe 自己摸索如何去友愛隊友，場上是團隊五個人，不是你自己一個人去對抗敵隊的五人。所以我們在電視轉播裡開始看到 Kobe 會傳球了，助攻也在全隊裡排第一。很可怕，電視裡球評高景炎說：『當 Kobe Bryant 懂得傳球，就是其它球隊惡夢的開始』。我也不禁的點頭稱是。
再來，最讓我向 Phil Jackson 肅然起敬的，是球季賽中 Phil Jackson 不管比分的環境有多惡劣，或是 Kobe 的身上犯了幾次規，他一定是讓 Kobe 操刀，做『最後一擊』( Last Shot ) ，看看能不能追平落後的比數，或是拉大勝利的差距。這個執行內容可能是三分球的投射，或是切入上籃的戰術，我們從電視轉播看到，做最後攻擊的那位一定是 Kobe Bryant！不管最後得手與否，Phil Jackson 總是那一號表情。是的，球季賽中這麼多次的 Last Shot ， Kobe總是失手的多，但是那只是例行賽而已 … … 。
在湖人隊今年季後賽第二輪，對太陽隊的第二場比賽。最後 2.6 秒 Kobe 帶球左晃右晃甩掉全 NBA 可能是最全能的球員 Jason Kidd，在弧頂附近的中距離跳投中的。這個經典畫面讓我們這些球迷眼睛朦朧起來，彷彿看到的是那個『喬丹大帝』穿著湖人 8 號球衣重現，與 Kobe 的身影重疊在一起 … … 。例行賽失手有什麼關係，季後賽能贏就是英雄。Kobe Bryant 不只會傳球了，他還鍛鍊出強壯的心臟，足以應付球場上任何的情況。他不再是一個人對抗敵方五個人，而是一個人率領四個隊友來打倒你！
Phil Jackson 的教育方式讓我想起了安西教練。當櫻木花道滿腦子都是流川楓時，安西教練並沒有教櫻木最想學的任何流川楓的球路，他要櫻木從基礎學起，讓櫻木從比賽中了解自己在團隊的重要性，使櫻木學會了『做自己』 … … 。
寫到這裡，衛視西片台正播出『春風化雨』，羅賓威廉斯飾演的『基廷老師』，正大聲的向學生疾呼：『要有自己的想法 … … ！』。
張震嶽 與 伍佰
台灣樂壇的音樂製作人有不會框架人的嗎？
一個四月份的陽光午後，我跟我的老板張培仁先生聊天，席間他說：『李宗盛那一代的製作人是用『感覺』在做音樂，賈敏恕、林暐哲這一代是用『手』在做音樂，到了張震嶽，就是用『老二』來做音樂 … …』。
張震嶽的老二就是張震嶽的『天賦』。張震嶽的前兩張專輯：『改變』、『祕密基地』，專輯製作人分別是伍佰與賈敏恕。在『秘密基地』專輯錄製的時候，我也曾到強力錄音室探班，當天錄音進度是做『自由』這首歌的 Backing ，賈敏恕將單一軌 Free Night 樂手所彈的Bass 樂器聲，拉出來給張震嶽聽，問他：『你覺得這樣子的 Bass 可以嗎？』，張震嶽想了想，皺著眉頭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賈敏恕再問他：『你覺得可以嗎？』… …。
是的，賈敏恕並沒有告訴張震嶽你應該怎樣，你這裡又要如何，他就只是引領著張震嶽走到對的方向，不管路是直線還是彎曲，這條路都是讓張震嶽自己走，是賈敏恕將張震嶽那個『潘朵拉盒子』打開。所以我們看不到伍佰、賈敏恕的古典搖滾 ( Classic Rock )因子，我們聽到的是張震嶽式 Pop Rock 的發揚光大。
上禮拜我看到一個錄影帶，是TVBS-G的娛樂新聞存檔，內容是張震嶽錄製『可口可樂』廣告歌曲的新聞片段，錄音室裡的音樂製作人是伍佰，他談笑看著玻璃窗裡頭的張震嶽，張震嶽他戴著耳機，搖頭晃腦的又跳又唱著 … …。我腦中又閃過那一個不可思議的景象，彷彿是張震嶽穿著湖人隊 8 號球衣，在做最後 2.6 秒的那個 Last Shot，而伍佰是那個瞇著眼睛，一副老僧入定的 Phil Jackson。
培養皿 與 大聯盟 與 NBA 與少林寺
我們這些也自認為很有天份的網友怎麼辦，那裡可以讓我們一展拳腳？
是的，陳綺貞拉已經把它蓋好了，我們也有屬於我們自己的 NBA、大聯盟、以及少林寺。你不要認為你寫的文章只能在二軍裡沉浮，無厘頭式的街頭文學也會擊出滿壘全壘打。網路的風裡，就是這樣充滿著希望的香味 … …。
最後，你一定會問我，那些老一代的音樂製作人那兒去了？是的，後浪推前浪，新人換舊人，新世代改變了舊時代，墨守成規不懂得因應改變，就只好等著自然淘汰。最近，我無意間在緯來日本台『火燄大對抗』節目，看到黃大軍在上海的錄音室，仍然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態，指責『黑色餅乾』大陸妹團員『凱蒂』不會唱歌。
牛真的牽到北京還是牛！黃大軍還是一句一句的重覆操練，把『凱蒂』弄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而我，看完電視後，卻是不勝晞噓 … …。
(本文寫於2000年5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