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2-05 15:38:46uni2019

又藍時

拍檔的喉頭傳來胃部反芻的聲響。他也為眼前的一幕倒吸了一口氣,握槍的右手一鬆,槍順著浴缸內壁滑進了丹利爾的血液裏。

他想丹利爾準是沒看過真正的手槍。當手槍敲在浴缸內壁發出沉重的擊響然後消失在自己的血液裡後,丹利爾可能暫時忘記了身體上的痛楚,他抬眼看著這個彎著腰看著自己的男人。但這個讓他和痛楚的分離是短暫的。當看到這是他不認識的男人後,丹利爾又低聲的喊著:「爸,我...不是故意的。」

對於這些,他已經聽不進。他的視覺觀感已被丹利爾下身應該是生殖器所在的部位,但現在卻只剩下血肉模糊的缺口而被絕對摧毀。應該是噴灑而出的鮮血在經過長時間的流失後已開始凝結,但還是可見血液在張開垂直的傷口中洩滲著。

他抬頭看了看拍檔,在聽覺之外的遠處,他只看到拍檔的嘴在動,可他一點都聽不出來拍檔在說什麼。

「是誰...把你弄傷的?」他自己的聲音聽在他耳裡就像自從地球的誕生後他就沒喝過水一樣的沙啞。

「你是我爸爸嗎?」丹利爾的聲音開始變得越來越微弱的問。

就像被雷電擊中一樣,他在死亡的前一瞬明白到他在浪費著寶貴的時間。

「孩子乖,它在哪?在哪?告訴我,在哪!」

淚水不受控制下把他的視線淹沒,他的心像被千刀萬剮著,都不重要,他要跟時間賽跑的把要找的找到。雙臂把自己在浴缸邊撐起,一個轉身他往睡房裏跑,但腳下踩到小狗腳下從浴缸帶來的血液,他差點失去平衡。順著往旁跌倒的慣性,他一把扶著門框搶進睡房。

他開始在屋裡所有可以收藏它的地方徒手尋找。一手拉開衣櫃,把裡頭所有的東西扔在地上,他衝進廚房,探手進水槽下的垃圾處理器裡摸索,一無所有。他又一頭撲進了剛進門經過的客廳。

他一點都聽不進拍檔也在近似瘋狂的給抵達的醫護急救人員安排緊急急救的任務。

他一定要找到它。

再次衝進睡房,蹲下,雙手把整張雙人床牽起來,沒有血跡,也沒有刀。但那都是其次。他沒有聽到急救醫護在忙碌的跟醫院要求急救室準備傷者的抵達。他對緊張醫護和增援人員的交談聽而不聞。他對魚貫而入進入浴室的醫護視而不見。他唯一要知道,要找的到底在哪?

深吸了一口氣,他閉上眼。他感到自己離開身體的凌空躍起。俯瞰著一切。屋裡除了浴室有血跡,其他的地方都沒有。唯一的解釋就是,案發第一現場在浴室!一個箭步又回到浴室門前。可以看到拍檔在浴室裡跟站滿著的醫護在相量在盡可能不再傷害到男孩下把他抬出浴缸的可行辦法。其中一個醫護應該是抵受不住眼前的驚嚇,捂著嘴巴就往馬桶上衝。

「Stop him!Nobody touching the toilet!」他搶在醫護前雙手環抱著馬桶。

本來應該是雪白的馬桶周邊經過長時間的缺乏清洗而泛著黃色和排泄物遺留下來的痕跡。馬桶裏呈淡黃的水倒影著他已呈蒼白扭曲的臉。水中倒影裡圍在他身後的醫護和拍檔的臉也是扭曲變形。

「準備CH2O。防腐甲醛溶液還有乾冰。」醫護的隊長發出通知外頭候命的隊員後戴著手套就要往馬桶裏伸。

赤手空拳,他的前臂已浸沒在馬桶裏。在窄小的馬桶水道裡他的手指先是碰上水道光滑的壁,他慢慢的再摸索,生怕手指的摸索而引起水流的移動而把他要找的沖走。終於他的手指摸索到了一團軟體組織,他用手指輕輕的勾著往後拉。屏吸著呼吸,他把男孩小小的生殖器拿到在手裡。

丹利爾只露出被輸送著生理鹽水的手臂露出在以免失溫而蓋著的保送溫毛毯外。在慘白色燈光下他坐在呼嘯著的救護車裡往最近的兒童醫院飛馳。

一隊專科手術團隊為丹利爾進行了五個多小時的接駁手術。「要起碼十天的時間去看肌肉組織的復合是否成功。」手術團隊主醫師跟他說。然後在第十二天的一個下午,他接到醫師的電話。「很抱歉,手術沒有成功。明天我們會安排另一個切割手術把壞掉的組織切底切除。不然的話,病人的生命會有毀滅性的發展。非常抱歉,警官。」話筒傳來的消息。  

經由警方和法官的確定,男童的母親和父親對男童在以往六個月裡所受到的非人待遇有著脫離不掉的關係。整件案起源於因為丹利爾,三名孩子裡排中間的男孩是一個長期有尿床習慣的男童。丹利爾所受的嚴重傷害起於他違反了他答應了他的父母他不再尿床的誠偌。基於警方沒法指出誰是對男童處以嚴重傷害的兇手,又基於男童的其他兄妹都沒有受到身體上的虐待。鑑於沒有直接的證明,又鑑於誠如辯方律師指出,這是一件悲劇,沒有任何人願意接受的悲劇。

沒有人會希望它的發生和帶來的遺憾。他們也因為這樣而嘗盡了一生難以磨滅的傷痛。本庭要嚴正的警告你們這兩個父母。一時的疏忽和衝動而終生就要面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當然,本庭也考慮到男女犯沒有其他虐待兒童的前科,再加上三個孩童需要有父母在身邊照顧。所以本法庭接受辯方的認罪協議。女的監守行為三年,男的判以嚴重虐待兒童罪罪成。刑期為三年。監守行為五年。」

但對於他和拍檔來說,那天晚上成了以後每天懲罰他倆的夢魘。沒有邪惡,沒有對與錯,有的只是意外。一宗誰也不願意發生的「意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