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耀
清荷湖水綠的雨傘把安妮瑪麗的上半身遮著,馬修抬眼看著被細腰帶繫著的純白風衣下安妮瑪麗挺筆直的腰身,邁著大步逐漸遠去。他忽然覺得一股濃烈的孤獨感在心裡蠶食著他;他好想為她打傘,他好想聽她所有的故事,他好想她也聽他的恐懼,他的每一天...但他明白以他自己幹的地下工作去發展一段感情對彼此都是一個極大的挑戰。更何況對一個只是萍水相逢的她是極度不公!再者現在他跟她已是同組同袍。他聽過太多同組同事發生感情的遭遇,沒一段是好的。說到底,地下工作就要做到六親不認,冷血如鯊。
他低著頭,不讓浪費的把自己的咖啡和對方的白蘭地慢慢的混為一杯,一口把它下了後,在心裏嘆了口氣,付了錢,下一個碰頭。
「馬修先生,迪里昂先生的口信。古先生有一個朋友要為你晉見。今晚八點半。跟上次的同一地點。希望不會爽約。」馬修在腦海裡回想著昨晚天鵝夜總會負責把門的大漢帶濃厚東歐口音的口信。打一開始馬修就知到對方不是一般的看門人,對方的沈穩和龐大的體型處處都表露出他是會為迪里昂隨時擋下彈頭的貼身護衛。
古先生,當然就是那個古布了。他的朋友?會不會是古布提到的為他在緊要關頭的接頭?馬修記得他當時跟對方說他需要時間考慮,「考慮」可能在對方聽來就是答應了的考慮吧。強勢的手段,不管你怎麼說,對方一經提出,你沒啥好說的只有答應一途。對方的後台背景到底是誰?馬修推開天鵝夜總會的大門在想。
準時的他看著再過幾個小時就會賓客盈門的大堂現在卻是只有三個侍應在做著準備功夫;一個擺放著瓶酒在櫃上,一個把桌上的椅子搬回剛用拖把擦乾淨的地板上,另一個邊看著報紙邊推著拖把擦著其餘的大廳。
這時好像有先知的迪里昂走下了二樓通往大廳的樓梯。「你來了,他在等著你。」一反跟迪里昂以往親切的笑容,這次是一表嚴肅的對馬修說。
推開迪里昂辦公室的門,馬修所看到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古布的朋友是一個只有在電影裡才會出現的巴黎暴發戶。穿一件深黃色風衣和灰帽的對方站了起來,怕還不夠暴發戶的在腕上還用一條金鏈銬著一個碼鎖公事包。這人看到馬修進來後臉上泛起了燦爛的笑意,用聽來還可以的法語說:「最尊敬的馬修閣下!」說完在口袋裡掏出一張焦對的不太好,採光不像樣的黑白照看著然後又抬眼看著馬修說:「看來你比照片高了點。哈。你看?」說完臉帶一絲不無「你被跟監拍照了」的得意的說。對馬修來說這人是知道自己是個自大又膚淺的人,卻自知沒法改變自己性格的賣弄著口舌的說:「喊我愛德華吧,坐。」
「要來一根嗎?」雙方坐下後愛德華把一個盛著香煙的小鐵盒遞給馬修問。馬修在盛著還剩七八根自捲煙的盒裡拿了一根。愛德華點燃的火柴適時的遞了過來。馬修深吸了一口,還剩一半的煙盒,再普通不過的的德佔區菸草。馬修在心裡打賭這個愛德華全身上下的衣服褲子襪子到鞋底都是地道的法國出品。名副其實的英國倫敦唐寧街間諜戰衣。
「我的合夥人古先生說你是個可以信賴做生意的人。」
「我,你是可以信賴的。至於做生意又是另一回事。」
「當然,一回生,兩回熟。生意的事嘛是急不得的,我相信你我以後還會有更多的機會去彼此了解認識。」愛德華嘴是那麼說著,但語氣帶點因為馬修不買帳的不悅。但他繼續著:「那是稍為費時的話,讓我把這次我真正想要的給你說吧,我們有一些緊急狀況需要你的幫助。」
「你指的緊急狀況是...?」
「以我所知你的專長是營救被迫跳傘在這裡的盟國軍人然後把他們安全送回法國的對岸。對吧?」
「專長說不上,我們只是力求盡善盡美罷了。」
「看,我都沒看錯人嘛。好,是這樣的。我們的一個部屬三零三科希丘斯科中隊的波裔戰機皇牌機師現正在法國。我需要把他盡快接回倫敦。說到底他是一個英雄,英雄自然應該有歡迎英雄的方式,我打算讓他到英國的各地的工廠,學校巡迴演講一下,你知道,這對我們英國的士氣是一個鼓勵。」
「你就這樣浪費了他的專長?」
「當然不會,他以後多的是機會。但我想宣傳一下比刀來槍往的強多了。」
啊,政治人物。馬修提醒自己不要掉以輕心的對應這人,說:「你說你的機師在這裡,他又是如何來到這裏的?」
「他在追擊一架德機的時候在海峽靠法岸沿岸的上空油盡被迫跳傘。」
「然後呢?」
「一艘法國鯖魚拖網魚船隊的船長剛好經過,看到他墮海的浪花就把他救了起來。你喜歡吃鯖魚嗎?我就覺得美味非常。」
「你怎麼泡製它?」馬修要考考這用鯖魚為引的大廚。
「不就用鹽把它醃製一下就好了嗎?」
「有沒有試過醃製後用上辣椒絲?」
「這聽來還不錯。再來呢?」愛德華雙眼發光的食指大動。
「再來就是下盤裡烤吧。」
「你都會做魚?」
「也不會很好,以前遇上一個大廚師我不恥下問後學來的。東問西問總會的一天。」馬修心裡笑了笑,然後繼續:「你剛才說是捕魚隊把你的機師撈起來的,以我所知,法國所有的捕魚船隊都會有德國海軍的巡邏船監視,對吧?」
「對,但是拖網漁船的捕魚面積太廣,加上海面當時海象不佳,所以沒被發現。」
「天佑船員和機師。」
「就這樣船員把他藏在裝滿鯖魚的大盤子裡把他運往漁場後再轉運到一家美國人辦的醫院裡藏了起來。」
「美國人辦的醫院把他收留了?這我還是第一次聽說。他有沒有受傷?」馬修發自內心的說。
「連我們無所不知的馬修都被瞞過了,他們的保密功夫很到位。」
「他能說法語?」
「一竅不通。」說完愛德華用一把鑰匙打開了銬在腕上的公事包,把一個塞的滿滿的信封擺在辦公桌上。
馬修無動於衷的任由它放在桌上。
「二萬美金。」愛德華說。
馬修還是無動於衷的把信封推了回給愛德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