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耀
當晚十點多列車的門在車內被拉開,車外等待著馬修和鮑爾曼的是沒有街燈的街道,天上的月亮也被厚厚的雲層遮蔽著。漆黑裡馬修只可以隱約看的到眼前一兩尺之內的模糊物體。在那以外就是漆黑的等待著他倆。車站在他的記憶裡是一個有三個街區長和寬,斜斜下傾往街下的車站。在車站裡是鋪滿交換線的鐵軌和四通八達的隧道,其中一條是可以通往巴黎聖拉扎爾車站(Gare Saint-Lazard)。漆黑裡站在馬修和鮑爾曼身旁的是列車長。「你們往哪邊走,不要跟著鐵軌,你要去的地方就在我們站的正對面。在那你會找到一把坎在牆上的鐵梯,梯會把你帶到街上。你夥計的腿可以吧?有三十多尺的高度。現在正是時候,再過一會德警巡邏就要來巡更了,盡量保持安靜,鐵道部的巡警也會整晚不定時的出現。」說完列車長就又跟列車一樣慢慢的消失在車站下通往下一個目的地的軌道上。
一行兩人在漆黑中按著列車長所說的方向摸黑前進。說是正對方,但阻隔著的是長長靜止不動的列車。每次他們都要矮著身在車下手腳並用才可以冒頭。馬修小心的數著每爬過的路軌已免錯過了方向。忽然間,他身旁的美軍拉著他的手臂,把手鼓在他耳邊說:「Arreter。」馬修感激的停了下來。這美軍應該是用他自己懂得為數極小的法語跟他說停下以免他的美音英語阻礙了他的第一反應時間。就在這時腳步聲夾雜著輕微的對話聲向他們的方向靠近。鐵路警察。千鈞一髮下馬修和鮑爾曼在在顯示了他們的本領;用口呼吸以免發出呼吸聲,吸氣沉橋,像幽靈一樣又躲進了車下。腳步聲由遠而近,兩雙軍靴在他們躲起來的車下外停了下來。「剛才聲音就是在這方向的。」一個聲音在說。
「是不是我們腳步的回音?」
馬修和鮑爾曼大氣也不敢透的看著車底下外的軍靴。
「出來!他就躲這!」剛才的第一個路警忽然命令著。
一動不動的馬修和鮑爾曼知道對方是在以愚詐愚。真要被發現了還不就馬上刀槍並下?又是一陣寂靜。「嘿,我就說大概是野兔或是老鼠吧。」另一個路警半開著玩笑說。
「或者是吧。走吧。」
兩雙腿一前一後的又開始移動。馬修和鮑爾曼在黑影幢幢裡卻一點也不敢怠慢的盯著。果然,軍靴停了下來。鮑爾曼和馬修對望了一眼,如果沉不住氣的開始跑動就會落入對方的以退為進的陷阱。又是一陣寂靜,終於其中一個路警說:「可能真是回音吧,不然還不給我們逮住?」說完之後兩人的腳步聲徐徐遠去。
摸著黑和冰冷的車廂鐵皮卡,馬修和鮑爾曼終於摸上了牆壁。但梯子在左還是在右?兩人決定往左摸過去。大概五十碼後,馬修停了下來,「往回走,這邊太遠了。」兩人又一次摸著回去。這次終於找到了。站在鐵梯下往上看,比三十呎還要高的足足有三層樓的高度。窄窄的鐵梯只容一人上下。馬修先登。一格一格,右臂攀,左腿撐,換著邊的攀爬。馬修低頭看著在他下方跟著攀爬的鮑爾曼的頭頂,又繼續攀爬。然後他聽到腳底下鮑爾曼沈重的呼吸夾雜著隨著每一次右腿發力的呻吟聲。
「沒問題吧?」馬修問鮑爾曼。
「我可以。」
「這樣吧,我們用雙抓法,你用你的右掌握著我的右腕。每次你用你受傷的右腿的時候我就用我的右手提你的右手,這樣可以減輕你右腿的負擔。」這樣的攀爬把他們攀爬的時間大為拖長。還有一半就是通往街上的銅圓蓋。
「你們兩個幹什麼!下來!」其中一個剛才離去的路警在梯下往上玄喝。
馬修硬提著鮑爾曼鼓勵的說:「別理他,快了。」
「我們是巴黎鐵路警察,馬上下來!再不下來我就不客氣了。」
倆人咬著牙加快了攀爬的速度。
「下來吧,我們沒惡意。不要讓自己吃苦頭。」另一把聲音在唱著雙簧。
還有六格橫擋,馬修都可以看得到那因為日久失修而沒光澤的把手了。
長短槍械拉膛的碰撞聲在下方響起。
第一發打在鐵梯金屬上反彈而過。馬修緊握橫擋的手感覺到子彈帶來的震撼而本能的把手抽離鐵梯的橫擋。失去平衡的他迅間又抓著了更上的梯格。第二發在他頭上發出嘶嘶聲響的命中頭上通往街道的銅圓蓋。更多的玄喝在下方傳上來。馬修奮力的握著銅圓蓋下方的把手往上推,紋絲不動。在下方的鮑爾曼這時放開了馬修的右腕。馬修仰頭,提臂,感覺到雙臂的肌肉在握上銅圓蓋把手後的憤張。吐氣往上猛推,圓蓋奇蹟般的往上移了開去。左右手把圓蓋推開,接著馬修雙手按在緣邊上爬了上去。趴在洞邊往下看著還在洞裡的鮑爾曼,馬修把手伸進洞裡握上鮑爾曼的右手。「來!就最後一步了。」馬修感到他自己的肩膀與手臂的關節有快要脱離的痛楚,然後鮑爾曼像一個剛從地獄裡爬上來的夜鬼般一頭靠在他身旁喘著粗氣。
隨著洞口下傳來更多的喊叫,消失在巴黎漆黑的大街上是兩條模糊的身影。
曲:J.S. Bach
The English Suites I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