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背
又是一個黃沙在帳旁無所不入和在上方像金色水滴般沒間斷的卸往地上,然後又重回到地上沙海的悶熱。手術帳裡躺著三個病患。通往X光帳只有一帳之隔,在另一邊的是消毒帳。我,一個女護士,還有一個醫務勤務兵在準備著我們眼前,今天已經是第十九個被送進來的傷兵。隔壁消毒帳傳來消毒高溫爐因高溫氣壓而發出著令人不安的抖動,就是因為它的聲響證明它還是運作正常,我們也習以為常了。但對於躺在床上的傷兵卻無疑是往傷口灑鹽的精神酷刑。帳外是急駛,由遠而近,又由近而遠的引擎聲。很少喧嘩,只有偶爾傷兵的痛楚呻吟加上車門被關上和卡車卸下傷兵後後卡栅關上的碰撞聲。紛亂的腳步和在遠處傳來不知是我們皇家炮隊或德軍的互射。
傷兵A:被戰地緊急包紮著的半張臉滲出著血水,無助的另一隻眼瞪著我。
我看著眼下這個大概不超過二十歲的男孩。護士為他把繃帶在耳後剪去。一塊迫擊砲彈碎片硬生生的崁在他的腮骨上,左耳只剩不到三分之一的掛在耳的軟組織上。我看了看他的雙眼,可能因為被救下來後就上了嗎啡,還可以。我拿起熱騰騰的箝子,護士和勤務兵分別按著他的雙臂和下肢。我看了看角度,口罩後我也可以聞到他因為驚恐而散發出來的體味。「來,很快的,聽話。」我在說完「聽話」前把呈三角型的漆黑彈片拔了出來。血隨著血洞源源冒出。他左臉的牙齒是報廢的了,所幸彈片沒有更深入,不然就是他的咽喉。如何上線?我相信我們護士的能力。孔武有力的醫護勤務兵把他推了出去。
傷兵B:痛,痛,輕點,求求你。
「這是什麼事?」
護士:腹部中彈。
「護士,去了他的衣服。X光?」
「脈搏微弱,在右侧進入。」
「榴彈片還是槍彈?」
「榴彈。」
「馬上準備手術。」
傷兵B:水,給水...
「要艾特大夫嗎?」
「她剛下去,讓她睡。」
「那...」
「護士,你現在是大夫了。水要等一下,請忍耐點。」
「好的。馬上準備。」
傷兵C:傷兵C的兩腿在佈滿血和黃沙的短軍褲下膝蓋以下呈灰黑色。很安靜的躺在野戰手術床上,只是盯著帳頂喃喃自語。
「嗨,嗨,你這樣多久了?」
「媽,我的腿。」
「護士,注射嗎啡。勤務兵,消毒鋸。給這兩個一些水,不能太多。」
「聽著,你的腿受了很重的傷。」
「媽,多嚴重?」
「很嚴重。」
「別,別,不要那樣碰我的腿。媽,我爬了很久。」
「孩子,你的腿,受的傷又有很嚴重的發焱,傷口已經有蟲蛀。」
「媽,另一條腿呢?」
「...兩條腿都是。」
「還可以踢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