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父親節。一如每個平常的日子。阿爸早上去巴剎賣黃梨，然後載黃梨，回家。做了數十年，阿爸對於賣黃梨仍然樂此不疲。

人稱阿爸“黃梨叔”、阿媽“黃梨姨”，我自然是“黃梨仔”（福建發音ong lai kia）了。這名字可愛又傳神。

有時朋友問我，你爸做什麼工的？我說賣黃梨。朋友詫異：只是賣黃梨？能賺錢嗎？是不是有自己的黃梨園？我說，單純賣黃梨，沒有黃梨園，也就這樣養起整個家。阿爸厲害。

阿爸最大的喜好是說黃梨經，數十年來日復日不厭其煩地重複著，故事比萬里長城還要長。阿爸的一生很簡單，劃兩條線，分給家庭和黃梨。

阿媽說阿爸很少抱孩子，我只記得小時候阿爸抱我時，我總嗅到他手上濃濃的黃梨味。長大以後才知道，阿爸的一雙手長年累月被黃梨汁腐蝕壞了。連手紋也幾乎被磨平。

自懂事以來，就知道阿爸只是負責賺錢養家，溫柔體貼的話一點都不懂得說。這也許和阿爸很小就失去母愛有關。因此，我和阿媽是比較親的。傳統家庭的孩子生下來以後就是阿媽的事了。

我偶爾會聽阿爸說起他的童年，就是吃不飽穿不暖的故事。上學時連5分錢的米粉都沒錢吃，只能猛吞口水。讀至5年級休學後，阿爸就開始工作了。

其實我一直很少和阿爸談天，常常說不上兩句我就開始頂嘴。即使兩父子同桌晚餐，都心有靈犀地靜靜扒飯。感情和話語都收在心底。

最近阿爸腎有結石，常常扭曲著臉說肚子不舒服，沒有胃口。才一個星期，陪伴阿爸數十年的肚腩竟然消了大半，像泄了氣的氣球一樣。

阿爸去醫院進行體外沖擊波碎石時，一直擔心會很痛，卻憋著沒有說出來。術後阿爸說原來一點也不痛，精采地描述著醫生如何邊哼曲調邊進行治療，一如得到糖果的小孩般快樂。

我一直以為阿爸年輕如昨，近日一次無心觀察，才驚覺阿爸老了許多，突然一股莫名的心痛感覺就襲上心頭了。

原來，我也害怕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