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她住在不同的城市

他身處的城市喧囂
她身處的城市安靜

他倆擁有不一樣的工作
鍾愛不一樣的品牌
品賞不一樣的食物
收看不一樣的影集

卻同時配帶一款 一式一樣的寂寞

他和她相遇在一個交友網站 一切純屬偶然

網路上那麼多的人 自在來去
"嗨 安安 很高興認識你"
"^^ 最近天冷喔 記得多穿點衣服"
諸如此類
那麼多虛擬的問候 那麼多種符號表情
一切容易的幾近廉價

誰真的記得誰呢 他想
誰真的在乎誰呢 她想

有一天 她看見了他的心情筆記
有一種莫名的驚喜
像在一堆仿冒品中 看見正牌的真心
她破例留下了自己的聯絡資料 即時通 手機

有點隨便嗎? 她忍不住擔心

然而 這樣又如何呢
隨便不是一種錯誤 寂寞才是一種罪過
她如此想著 覺得自己無從損失

於是他跟她連絡上了

第一次通話 他喚她寶貝
那語氣不像演戲 那是你真心疼愛一個人時
才會發出的音頻
她驚訝 原來聽見某人說他想妳
是這麼重要的一件事

原來要這樣 我們才會知道自己還活著

於是他們開始在一起 用某種微妙的方式相戀
手機是關懷的最佳導體
下班的塞車潮裡 他細心紓解她的煩躁
加班後的疲倦時刻 她柔聲對他說辛苦了

怎麼寂寞這麼容易就被遺忘了

靠著手機 他們隨時隨地都在彼此身邊
緊緊相依 彼此扶持
彷彿他們曾經相愛 那麼久 那麼久

睡前他總是輕輕吻她
她閉上眼睛 安心的享受一切呵護
撒嬌時 頑皮的像個孩子 等著他溫柔的讓步

他們不再孤單

當寂寞不再存在 日子就過的好快
半年了 從他撥電話給她開始

見面吧 他問 在某個深夜
她腦袋空了 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好像他原本就在她生命中存在
怎麼現在一問 反而變的奇怪

到底他們早就已經相愛 還是誰都不存在?

她像被人丟了一題 詭異的猜謎
一時之間竟啞了口 發不出聲音
兩人像撥錯電話的陌生人
在電話兩端 莫名尷尬起來

還是要見的

倆人約了時間 地點
掛電話前 彼此謹慎的再三確認
好像錯過這一場會面 對方就會真的消失一樣


日期到了
她對著鏡子 輕輕的梳好長髮
淡淡塗上脣膏 換上白色毛衣 及膝軟布裙
仔細打點好一切 然後搭上北上列車

北三門 三點 她小心地在腦中複誦地點
那麼多的人 那麼多的會面
台北車站喧擾的像一池水 流動的全是不確定

她壓抑著呼吸 走向出口
前進前進 怎麼短短的一段路程
長的幾乎有點荒謬

在北三門 前十公尺處 她突然停格

止步 發怔 轉身逃跑
逃離的速度 像跟在身後的是一群惡獸

她沒現身 同時不知道他有沒有現身
也許他空等了一下午 黯然離開
也許他也在同樣的位置 轉身逃開

她不知道 也沒有試圖求證
故事在那個下午 人潮洶湧的台北車站
嘎然結束

他們再也沒有致電給彼此

她隱約記得 那毅然轉身的瞬間
她的心臟劇烈跳動 恐慌的幾乎抽痛
奔逃的時候 她回頭 看見身後巨大逼近的

無名陰影


他曾經等在北三門嗎?
還是他也一樣怯懦的退敗
並在轉頭瞬間 同她看見一樣的景象

成群跟在身後 揮之不散

沒有臉孔 寂寞的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