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1-17 10:45:19陳跡

極劍番外---你對我那麼壞2

 

 

姬神農為女兒熬了一碗紅花,放在床沿,這時剛好有村民前來看診,姬神農便道。

 

「遙兒,娘先去忙了。妳好好想想,想喝的時候,再叫一聲,娘進來餵妳。」

 

交待完後,姬神農便走出內室,到前廳看診去了。

 

 

 

看完診後,避那裡沒有動靜,姬神農便出得庭院,去收曬乾的藥材,替院子裡所種的藥草和菜蔬澆水,自顧忙著。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過去了,內室裡的避全然沒動靜。

 

避初醒,是近午的時候。轉眼到了下午酉時,太陽快下山,是用晚膳的時候。

 

避現下還不能吃過硬的食物,她的傷太重,只能吃流質。姬神農熬了一碗黃耆大骨蔬菜粥,端進內室。

 

一進門,便看到避斜倚床欄,呆呆看著窗外晚霞,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床頭櫃上的那碗紅花,一動也沒動。

 

 

 

「遙兒,先喝粥。妳身體虛弱,空腹喝紅花,對身體也不好,不如先喝完粥吧。」

 

姬神農來到避身邊,一口一吹,把粥吹涼了,再餵給避。

 

避動著口,可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怎麼了?娘熬的粥不好喝嗎?」

 

姬神農知道怎麼回事,就故意問的。

 

避輕輕將口裡的粥嚼了幾嚼吞下,開口道。

 

「娘,您愛我嗎?」

 

 

 

「哪能不愛?妳是我女兒,我和妳爹生命的延續。」

 

姬神農攪動碗裡的粥,微笑道。

 

生命的延續嗎?

 

避沉吟著。

 

 

 

姬神農又餵她吃了幾口粥,替她擦了擦唇沿,極盡溫柔。

 

「娘,看見我長大了,您開心嗎?」

 

「嗯,看見遙兒長大,娘很開心,即使明天就死也不在意了那樣的開心。」

 

姬神農笑意溫柔。

 

她知道,避很茫然,她心裡的惡魔和天使正在作戰,勝負如何,亟需娘親的引導。

 

 

 

明天就死了也沒關係的開心嗎?她從未這麼開心過。

 

小時候的事不記得了,再來就是被鉛陵鉅關在東廂苑長達十年,一個人也快樂不了。

 

離開東廂苑後,經歷了一段被世家眾追殺,東躲西藏的日子,如喪家之犬,怎麼可能開心?

 

後來依附了極劍,雖不情願,但極劍教了她很多東西。那時的她,要學的東西太多,沒空去想開心或難過,反而是這輩子最平靜的一段日子。

 

但,她開心嗎?明天死了都可以瞑目了……她從沒有這樣的感覺。

 

也許,在極劍身邊,她並不真的開心。

 

但那些都不要緊了,畢竟北安村是個遠離江湖的海邊小村,以後的生命,她不會和身處江湖風暴核心的極劍再有交集。

 

但,這個孩子,也許會是個轉機?

 

經過這許多凶險,他還是勇敢地活了下來。我又怎能不勇敢地陪他長大?

 

這是我的孩子,也是一條獨立的生命。他會有他的人生,喜怒哀樂,努力或放棄,成功或失敗,不為人道,冷暖自知的體驗。

 

 

 

「遙兒,娘知道妳吃了很多苦。可是妳想想,妳曾後悔來到這世上嗎?妳曾怨恨,母親把妳生下來嗎?」

 

姬神農平靜地看著避。

 

 

 

怨恨嗎?

 

在她最苦的時候,被世家追殺,無路可走,在櫟陽家被千夫所指,卻一句話也無法為自己辯白的絕望境地,在薄承騫利用自己逃出櫟陽,卸下他偽善的面具,將長劍指向自己,在看見日出峰海崖上,極劍和芊芊的雙雙儷影…….

 

絕望,可她從未怨恨過她的父母,把她生下來,經歷了這一切。

 

她知道,父母是愛她的,只是命運捉弄,身不由己。

 

 

 

「沒有,我沒有怨恨過您,甚至爹爹。我知道,您們是愛我的。」

 

避的眼神,清澈無諱。

 

「所以,這孩子也不會怨恨妳,因為,你也會愛他的,不是嗎?」

 

姬神農道。

 

 

 

「是,他是我一個人的孩子,所以,有我的愛,還有娘您的愛就夠了。」

 

這麼一想,避豁然開朗。她和娘親都有足以養活自己,養活這孩子的一技之長,何必糾結於這孩子有沒有父親?

 

 

 

「那麼這碗紅花,娘便端出去倒了。」

 

姬神農端起紅花走了出去,又端了另一個碗,走了進來。

 

避嗅了嗅它的味道,是安胎藥。只眨眼間,母親如何便能熬好這碗安胎藥呢?

 

「一直在爐上溫著呢。」

 

姬神農看出避眼底的疑惑,微笑道。

 

 

 

她見過這孩子的父親。十年前,那個救她離開世家,免於鉛陵鉅毒手的少年阿星。

 

他不是奸惡之徒,只是被仇恨蒙蔽了眼睛。

 

當年,她請求他,把遙兒也一併救出,他沒有答應,沒想到他們之間,日後還會有這麼多糾葛。

 

她的遙兒保住了這個孩子,約莫對阿星,還是抱有期待的吧?

 

不管如何,以她的醫術,難道還不能給遙兒母子很好的照顧嗎?

 

姬神農考慮過了,雖說不干涉,可她是希望留住這個孩子的。

 

 

 

對孩子成長的期待,取代了悲傷的心情,在姬神農的細心照料下,避的身子好得很快,花了兩個月,已能正常下床走動。

 

除了七歲前的耳濡目染,避在綠隱山莊時期,鑽研了不少醫書,常常和母親討論,姬神農也漸漸地將一身本領教給她,附近的五里八鄉百姓都喜歡找姬神農看診,若姬神農忙著,避便挺著肚子代母出征,也漸漸看出口碑來。

 

姬神醫女兒的醫術,不亞於姬神醫啊!

 

 

 

當然百姓來看診時,三姑六婆不免聊起八卦來。姬神農家裡並沒有男人,那麼,她女兒遙兒肚子裡的孩子又是誰的?

 

避知道若不澄清,再多難聽的話都會出來。孩子出生後,還得在這北安村生活,為了孩子,她得給這些村民一個說法。

 

她和孩子的父親一同出海,遇到突如其來的風雨,海相差,孩子父親落海失了蹤。獲救的她沒奈何,只好依附母親。

 

避覺得她已經很對得起極劍,只說他失蹤,沒說他死了。

 

她本來想說他已經死了的。

 

北安村的村民大多是漁民,深知自然力量的不可抗拒,對避的話不疑有他,反而會來安慰她。

 

 

 

「唉,遙兒啊,妳也別太難過,上次來找你娘看診的二虎子他叔叔也是在海上遇上了暴風雨,不知所蹤,過了兩年人卻又回來了,原來他的船在風雨中毀了,正漂流時卻被其他的船救起,那艘船是商船,往交趾去的,他只能跟著去交趾,才會拖兩年回來。我下次叫二虎子的叔叔自己來說給妳聽。」

 

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熱情讓避覺得很窩心,但也有些招架不住,畢竟她是說了謊的,有些虛心,不想在這上面糾結。

 

避長得漂亮,甚至還有村民不介意她肚子裡還懷著遺腹子,丈夫只是失蹤,托人來說親,姬神農家的門檻都快踩破了。

 

看著避和這些前來看診的村民相談甚歡,忙著應付她們,眉宇間也漸漸少了陰鬱,姬神農頗為欣慰。

 

有時候,避會待在被村民救上岸的海邊,靜靜地看著夕陽,村民們都以為她還在等她失蹤的夫婿歸來,只有她自己知道,現在的平靜,來自於她對極劍的心死。

 

這就是歲月靜好吧?原來要實現她的歲月靜好,就必須把那個人,從她的生命,她的心裡,狠狠地剜除。

 

 

 

除了看診,避也會到附近山上摘採藥草,她是練家子,武功經過極劍和薄承騫的指點,原已是江湖難得的使劍高手,體質強健,雖然懷著孩子,姬神農也放心讓她四處去,何況多多運動,對順產也是有幫助的。

 

 

 

摘了藥草給母親使用,多餘的,便拿進城裡,賣給藥鋪老闆,換些家裡欠缺的藥草和日用品。

 

這天,姬神農交代避,帶回一些入藥用的酒,家裡沒酒了。

 

 

 

避提著竹籃進了城。此時六個月的肚子已經顯懷了,一個美貌年少孕婦不在家安胎,卻在路上拋頭露面,其實是很引人注目的。但避仗著藝高人膽大,對這些異樣眼光渾不在意。

 

來到酒樓,掌櫃和避也已經很熟了,姬神農入藥用的酒都是跟他買的,他微笑招呼避先在角落落坐等會,他馬上著人去倉庫裡沽酒。

 

避將竹籃放在桌上,從籃子裡拿出母親做的紅棗桂花糕,吃將起來,孕婦容易餓,尤其她又走了這麼一大段路。

 

今天酒樓的生意不錯,除了外來商客,士子,甚至還有一些攜帶兵器的江湖人士。

 

避的位置在角落,她又低頭吃著東西,雖然過去的她曾經名滿江湖,不過她並不擔心被認出來。

 

與她隔兩桌的兩名持刀客,正在聊天,他們嗓門大,聊天的內容,吸引住了避。

 

 

 

「我說你師兄,上個月我才跟他拼過酒,怎麼就死了呢?」

 

「倒楣唄……原本也沒他的事,你知道,最近的極劍跟瘋了一樣,見了誰都殺,過去他只殺世家子弟,現在他不挑對象了,心血來潮,連他們西行教眾都殺。那會極劍正在滅西行教膠州分舵的門,我師兄在旁邊的雄威鏢局,接到他們膠州分舵的求救訊號,前去援助,全死了。」

 

說完,其中一名刀客嘆了一口氣,將杯盞中的酒一飲而盡。

 

 

 

極劍殺西行教眾?怎麼可能?他就是西行教主啊?聽著聽著,避也忘了吃手上的桂花糕了。

 

 

 

「怎麼可能?雖然他已經卸下教主的職務,但怎麼可能殺自己人?」

 

另一名刀客問。

 

 

 

怎麼?星不當教主了?為什麼?當初為了當上教主,他有多麼處心積慮,避是知道的。怎麼可能放棄?

 

 

 

「你知道,極劍他父親薄承騫沒有死,而且重出江湖了,照理說父子同心,如虎添翼,以薄承騫的周天劍,極劍的學兼諸世家,任一人都已經是無敵的存在,何況是父子同心?可出人意料之外的,隨著薄承騫橫空出世,極劍竟然跟他父親決裂,不惜退出西行教,卸下教主職位。」

 

「不是親生父子嗎?你說薄承騫到底做了什麼,逼走了他兒子啊?」

 

 

 

薄承騫和星決裂了?

 

這段期間,避在北安村歲月靜好,潛心養胎,江湖事她已經很久未曾關注。在她的想像,薄承騫應該已經和極劍共敘天倫,準備迎娶他自幼訂下的未婚妻芊芊,一家和樂,又怎麼會……

 

她當然不會自我感覺良好到極劍是為了她,和薄承騫決裂。不說極劍根本不知道她『死』在薄承騫手上,就算知道,她和極劍又是什麼關係?不過是仇人之女罷了!極劍對她所做的一切,出發點都是為了報復父親鉛陵鈺。現在他最在乎的父親回來了,怎麼可能不好好珍惜父子間的相聚?

 

可他們又說,極劍父子決裂了?

 

 

 

「不知道,不是說極劍瘋了嗎?瘋子有什麼事做不出來的?六親不認也不過是常態,這段時間極劍瘋狂殺人,他說他要找到一個能殺掉他的人,他才會罷手,殺不了他的人都活該去死,搞得江湖人心惶惶,遇到他無不繞路而行。極劍你知道,放眼江湖誰殺得了他?他爹大概可以吧?但他爹怎麼可能殺他?」

 

「他連西行教眾都殺,那薄承騫不出來解決一下嗎?」

 

「你說父母哪有贏得過子女的?薄承騫又不能真的殺了親兒子,再說薄承騫雖然練了周天劍,卻並未學全,能不能殺得了極劍還是兩說……唉,他們高手的世界,不是我們這些門外漢可以理解的,咱們不就靠著粗淺的功夫,圖個溫飽而已嗎?」

 

「不然就使毒啊!把極劍毒死,極劍總要吃東西吧?他們西行教不是也有醫毒一脈的祭司派嗎?」

 

「你是說祭司派何劍傷那一脈嗎?你不知道,何劍傷還是極劍的義父,這層關係不說,薄承騫和極劍都是教主派的頂梁柱,這兩個人互鬥對何劍傷來說有好無壞,他只需坐收漁利,何必強出頭?」

 

「唉……不說了,喝酒喝酒,江湖情勢,也不是我們想怎樣就能怎樣的……

 

兩名刀客在嘆息中,結束了關於極劍的對話。

 

 

 

星找人殺他?為什麼?他現在不該是人生,最春風得意的時候嗎?

 

避不明白。過去的極劍也很瘋魔,但他有他的執念支持著自己,不至於像現在這樣,一副生無可戀的態勢。

 

可,這跟她又有什麼關係呢?如果說父親鉛陵鈺毀了他的家,但她從櫟陽家救出了薄承騫,自己也在江湖上身敗名裂,遭受世家同胞的追殺,一輩子只能躲在北安這個海邊小漁村了卻殘生,這也夠還了不是嗎?

 

至於愛恨,她不想算了,算也算不清,死生不復相見,才是屬於她們之間,最好的結局。

 

避從掌櫃手中接過酒,提著竹籃,就要走出酒樓。

 

 

 

「遙姑娘,妳臉色不大好啊?要不要休息會再走?我讓阿旺整間房間讓妳休息好嗎?」

 

不知道為什麼,掌櫃眼裡,避的臉色慘白得近乎透明。她又是個孕婦,掌櫃怕她路上有事。

 

避撫了撫自己的臉頰。很難看嗎?還是為他擔心了嗎?

 

算了,一切都會過去的。

 

 

 

「我沒事,謝謝你啊杜伯,我娘還急著等我的酒呢!」

 

避唇角微揚,綻出一絲惹人憐惜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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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中
,薄承騫和鉛陵避在海崖上決鬥,鉛陵避落敗墜崖,這一切極劍並未目睹,所以鉛陵避認為極劍並不知道薄承騫殺她這件事

但事實上
,極劍發現薄承騫劍上有血跡,又在海崖邊上發現鉛陵避脖子上從不離身,未婚夫櫟陽送她的項鍊。加上薄承騫從櫟陽家獲救,而鉛陵避離開櫟陽家後不知所蹤,推論出鉛陵避已遭薄承騫毒手

他們父子正是為這件事決裂
。極劍因此大受刺激,性情大變,在江湖掀起另一波腥風血雨

而避渾然不覺
在她媽那裡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