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媽的......當他在一點多口乾舌燥自動醒來的時後，禁不住低聲咒罵了起來，十幾塊一顆的過敏藥總是要六七個小時之後才發生作用，在此之間他只是因為從冷氣房出去量販店買個東西，溫差過大就讓脆弱的鼻子出了事，不停的噴涕加上眼睛發癢讓他不適並且困擾，什麼事也沒法子做。凌晨時分的清醒對如今的他而言，似乎也常常發生，匆忙的人先進墳墓，不記得是那個國家或地區的箴言，但他知道這必然是真的，最近的睡眠品質是十分不好的，除了半夜會醒來之外，也常常在睡夢中左思右想許多事情，卻苦惱地不得解答。再次睡下，六點整和七點半手機和鬧鐘各會吵醒他一次，前者是他期待自個的起床時間，希望能多做點事，後者則是他實際通常的起床時間，兩者的落差是他一天典型的第一個挫折。倘若沒有特別的約會，在送兩個孩子去樓上保姆家之後，他會順道送他的藥師妻子去醫院，他的早餐大多是在車程之中解決的，總覺得可以節省些時間，一上車他總習慣性的會打開音樂，或許是覺得太安靜，又有可能是潛意識裏希望一心二用。上了環河快速道路免不了會有些壅塞，也開始可以遙望直挺挺的101，如鬼魅一般在城市的遠端注視著你，車子過了信義計劃區，衣著光鮮卻也形色匆匆的上班女郎總是吸引著他的目光，對一個已婚的人來說，這是唯一能夠尋求的樂趣了。假設運氣好的話，繞個兩圈就能找到不花錢的停車位，否則有時花了四五十分鐘也一無所獲，包括計費的停車格或停車場，但就在他死心之後花錢停好車，走回公司的途中，總能發現又有位子空出來了，可是他卻永遠不能說服自己花三千塊去租固定的位子。最近的景氣似乎真的好起來了，建設公司的案子一下子就清乾淨了，作樣品屋的工期還比銷售的時間來的長，預售屋又重現江湖，他的焦慮則是現在他能做什麼，等待十多年的房地產回轉，不論是否為假象，這一波過去了又得得得等多久，到時他已經不年輕了，哎，沒有生意頭腦卻又忍不住想東想西，這種人恐怕是活的最辛苦的，呵呵。和幾個同學的這種合作模式，基本上對外宣稱是一個合夥公司，可以壯大軍容接大案，實際上業務及財務都是個自獨立的，好處在糾紛較少，又能彼此互通有無。為自己工作就可以把吃飯和睡午覺看的不那麼重要了，閒閒沒事的時候，也會溜去誠品看書，甚至到新光三越或101去購物，欺騙自己往後會更努力賺錢。有時候常常他也會天真的幻想，可以多賺點錢，讓媽媽放心的退休，不需要替他帶孩子，老婆也可以不用上班，免得總是抱怨工作壓力太大，他算了算，恐怕一個月得賺十五萬以上才行，哎，希望只有寄託在公益彩卷上了。說起來最糟糕的，恐怕是他自以為是的責任感了，他總是無法像他那幾個未婚或沒有孩子牽絆的同事一般，可以想加班就加班，計劃出國玩總能順利成行，而他總覺得孩子不該丟給長輩，也不該是他妻子一個人的事，就這樣讓他覺得工作和家庭實在難以得兼，所以他的結論是，工作上有所成就的男女，家庭生活必然有所缺憾。不過他總還是不曾後悔過，當初離開安定的大工程顧問公司，家人吃驚的樣子，放下類似半公務人員的穩定，他永遠記得和他妻子說過的一句話:妳若是要我在這裡待到退休，我死了眼睛都不會閉起來。其他人聽到都會認為這是句玩笑話，只有他自己堅定的知道，那是肺腑之言，工作若只為糊口，那會是難過的人生，紀伯倫說，那還不如至廟寺前蹲坐乞討，接受那些歡喜工作的人的濟賑，誠哉斯言，卻有多少人難以實踐呢?有創造性，富有變化，能學習成長的工作是他響往的工作，當下的工作雖然有些類近，但仍有差距，不過總還是跨出一步了。身為人的悲哀是有許多事，非得要親身試過才有辦法學到經驗，才會甘心情願，不是書本或他人的勸戒可以說服。最近晚上總得八九點才能回到家，唯一的好處是路上比較不塞車，只要二十分鐘左右。到家後三歲的大女兒總會笑盈盈的衝出來開門，小女兒則是在學步車上嚕來嚕去。其他家人早吃完了，洗完手後草草地把飯菜吞下肚子，吃些水果，花五分鐘快速瀏覽一下報紙和信件。這會兒大女兒有時會纏著他，要求陪她玩遊戲，妻子已經在泡她睡前該喝的牛奶了，他心裏想，等這兩個孩子都睡了，這夜才算是靜下來了，大女兒總是推拖延遲著，不肯乖乖去睡，每日的例行工作是要陪著她念完一本書才睡，算算光買這孩子的書，已經十多萬了，想想挺嚇人的，即使有些大學生，也該沒花這麼多錢吧。唸完書後他總會補上一句"歐，我念的好累歐"，大女兒也不忘回應"歐，我聽的好累歐"。有時他想這孩子生來就是消耗大人的精力，等她沉沉睡去，不過是在儲蓄她的電池能量，到了隔日甦醒睜開雙眼，她又是充滿活力的趨向前來，天真浪漫地張開小手說道:爸爸，我們去玩玩吧.......有時他會覺得根本不該生孩子，他的性格中自由與獨處的因子很重，但是生了就生了，又不能再塞回去，誰叫他生來就是個愛孩子的人。而且時間是不可逆的，或許命運也是如此。除此之外，他也會覺得，也許也不該結婚的，他清楚的知道，他需要伴但不需要婚姻，錢鍾書的名著圍城就是拿來比喻婚姻，外面的人都想衝進去，而偏偏困在裏頭的人拼了命想逃出來，雖是妙喻但也頗感覺辛酸。半哄半騙讓女兒入睡之際，常常會跟著也睡著，想要再爬起來做點其它事或看書，有時都不免是力不從心的想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