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華大學生命科學系曾晴賢教授,水底世界讓他深深著迷。他在臺灣大學的窄小的魚房中餵養、觀察,然後就一頭栽進淡水魚的研究。為了解開櫻花鉤吻鮭是否已經絕種的謎,他曾經帶隊進山一整個禮拜,找尋櫻花鉤吻鮭的蹤跡。為了研究淡水魚的分類以及物種的地理分布,上窮碧落下黃泉。
他是全世界第一個完成魚類粒線體基因組定序的學者,他曾跑到墾丁幫陸蟹建導引牆,守護牠們安全過馬路。他是臺灣河川生態保育與生態工法的先驅,2017年12月獲國家地理雜誌推崇為三位「2017國家地理華人探險家」之一。
頂者花白的頭髮,溫和的語氣中,流露者對於研究的熱忱,以及對於魚、蟹這些可愛的生物,擴及大自然的關懷。
圖一、受訪時聊起不同魚類的大小,認真用手比劃出魚體尺寸的曾晴賢教授
●每天「摸魚」,摸出興趣
「進海洋系好像是一種宿命」,曾晴賢教授原本的志願是當一個修理摩托車的黑手,但是因為成績不理想,考不上高工。後來考大學聯考,進了文化大學海洋系。一個在南投縣竹山鎮長大的孩子,離開濁水溪和清水溪灌溉的肥美土地,就此進入水與魚的新世界。
曾晴賢教授回憶學生時代,從文化大學的山上跑到臺灣大學,寄居在沈世傑教授的研究室。每天都必須拿著解剖盤,處理魚標本,算魚的鱗片、骨頭、鰭條。他自嘲當時都在「摸魚」。
但是只有標本,沒辦法探究魚類生活史的全貌。他被分派到魚房的位置,一間小小的魚房中設置許多的魚缸,讓學生們可以觀察魚的生活史,紀錄變態、成長、體色變化的過程,甚至有些魚類會有從雌變雄或是從雄變雌的性轉變現象。
●最難忘的蜜月,到旭海去電魚
研究海水魚不見得要出海,有時在港口從捕撈回來的漁獲中就能覓得研究對象;然而山區的淡水魚類少有漁民捕撈,往往就得要自己深入溪澗去採集了。曾晴賢教授表示,他自己找親戚學捕魚技術,「騎一台破摩托車,載著網具、籠具跟捕魚的大大小小工具,到處去採集。」
曾晴賢教授回憶道,1982年,他帶著新婚妻子去蜜月,申請屏東縣旭海的入山證,太太總笑說,被騙去度蜜月,其實是為了要去採標本。
距今四十幾年前,生物學家們怎麼採標本呢?曾晴賢教授記憶猶新地分享電魚電到自己的恐怖經驗。「以前出去採集都穿草鞋,可以防滑,現在年輕一代可能連草鞋都沒看過了,買都買不到了。草鞋會透水,電魚會電到自己。我被電過兩次,真的是很恐怖。」
●電魚!被石頭、山刀伺候
圖二、曾晴賢教授目前正在進行臺灣淡水鱸鰻族群遺傳與生態之研究,圖中的藍色水缸就是鱸鰻在實驗室裡棲身的套房
因為研究工作全臺灣跑透透,對於這塊土地有更多瞭解。過程中,也難免會碰上不可知的危險。曾晴賢教授回憶碩士班時期,一次在山溝中採集,因為地形限制只能以電魚方式進行,旁邊釣客以為是非法電魚,拿起石頭就砸過來。
「拿出政府許可公文,對方也不相信,大聲質問『你們怎麼可能有這樣子的電魚許可』,甚至向當時的漁業局質疑『你們怎麼可以發放這種許可』。」被砸石頭事小,曾晴賢教授在1980年高考放榜的當天,跟老師們去新北市坪林採集時,也被當地人拿山刀追趕,質疑怎麼可以在河裡電魚。
曾晴賢教授說明,當時大眾比較不瞭解學術研究的工作,導致這樣的誤會發生。也因此,有些警員會主動陪著到採集現場,以免發生誤會跟爭端。《大自然季刊》也曾經跟著曾老師的團隊,報導前往臺灣南部採集高身鲴魚的過程。慢慢地大眾對研究工作有一些理解,這樣的驚悚故事,也漸漸地不再發生。
●換個跑道,再披戰袍
曾晴賢教授在碩士班畢業後,通過高考,到國立科學教育館服務6年。然而希望對於臺灣生態環境的保育工作能夠更有貢獻,毅然決然辭去穩定的工作,回到博士班的學術研究行列。博士班期間在分子生物學專家黃秉乾院士的引領下,進入DNA這個方興未艾的的研究領域,並成為全世界第一個完成魚類粒線體基因組定序的學者。
曾晴賢教授指出,以往的魚類分類研究多是採形態分類等方式做定性研究,很少能夠做到定量分析。例如,櫻花鉤吻鮭跟哪一個地方的櫻花鉤吻鮭的親緣關係比較近?幾萬年前才開始分家?這些問題在透過DNA技術,可以獲得比較多的參考資料來進行分析。
這樣的專長,在1990年代初期協助處理了一場商業混戰。當時有不肖商人從歐洲進口低價鰻苗,混充成高價的日本鰻。兩種鰻苗價差高達幾十倍,又無法辨識,養殖過程中往往因為不適應漁民飼養方式等因素,死亡率高等問題頻傳,造成漁民很大的困擾。事情鬧上法院,也沒辦法解決,因為法院根本無從辨別真偽。當時「臺灣區鰻蝦輸出業同業公會」的理事長請曾教授幫忙用DNA技術來辨別真假日本鰻苗。有了專業技術支援,魚目混珠的現象也就漸漸地改善了,解決一場養殖漁業的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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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三、曾晴賢教授在生科系館走廊上養殖的臺灣淡水鱸鰻
●生態工程之必須:「野外的魚都不見了」
曾晴賢教授感嘆,他的老本行是分類學,但是他1990年代發覺,野外採集的標本數量跟種類都越來越少了。「這樣下去,學生都沒有魚可以研究了。」
這次,他遭遇的不是個人採集過程的危險,而是整體生態環境的大危機。為此,他從分類學,跨足生態工程──他身上的工具,從捕魚的網具、籠具,變成測量的平板儀、經緯儀。日本河川生態工程專家日本豐橋技術科學大學中村俊六教授,到清大為曾教授上測量學、流體力學。
他學習如何用工程的語言對話。「譬如:說一條魚的體型大小、體長,可以換算成魚的游泳速度。知道了游泳的速度,我們就可以跟工程設計者溝通,河川的魚梯或者是河流的水路,流速應該控制在多少的範圍之內。我們也能夠知道魚可以跳多高,如果攔水堰高度設計,不超過魚能夠跳躍的極限,對於魚的生態系統有所幫忙。」
2000年開始,曾教授參與更多的生態工法的教育訓練、設計實務等工作。「做這件事對環境有幫助,自己也會越做越開心。」從這個念頭出發,他不只幫魚做魚梯,還發起「守護頭前溪」,幫螃蟹找頭前溪的污染源;跑到墾丁幫陸蟹做生態廊道,讓牠們安全過馬路。
但是要怎麼能夠「讓陸蟹平安過馬路」?螃蟹怎麼知道你設計涵洞可以讓牠走呢?曾教授分析,要圍路,但是圍的材質、角度各方面的設計,都要從陸蟹的習性出發,瞭解牠的體型大小、攀爬能力等等,跟工程專家一起合作提出解決方案,完成保育工程。
圖四、曾晴賢教授的「為陸蟹建造安全生物廊道系統」榮獲第十三屆夢想資助計畫(2016年),他將這項殊榮展示於實驗室的牆上。
曾晴賢教授的研究生涯潛入讓人著迷的水底世界,他不只是一位專訪淡水魚專家,更是一位致力於守護生態的探險家,他探索因人為開發而遭受危機的大自然生態。
曾教授希望後輩學生,以及學生的學生們,都可以像他當初一樣,潛入臺灣迷人多樣的水底世界,感受島以及島上豐富子民們的魅力。
引自:https://case.ntu.edu.tw/blog/?p=3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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