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別哭...。天使看到你流淚會傷心難過.....」

八歲的夏天，我因為被人欺負和打架輸了，負氣的坐在家裡附近的河堤。

擦掉隱忍淚水的我抬起頭望向他，那瞬間彷彿世界上所有的溫暖都包圍著我。
他溫柔的目光，讓我死死握緊拳頭，壓抑住想要擁抱他的衝動...

就是在那一刻愛上你的吧？俊秀。

從那之後，我走上不歸路，狂妄驕傲是我的偽裝，殘忍自私是我的面具。
為了你，我將奉獻所有交給黑暗，只為保護我對你不應該的感情....

其實我是懦弱的，褪下外表的軀殼什麼都不是，只期盼你那雙手摸摸我、抱抱我，喊我最懷念的兩個音節....「有天。」


**

人聲吵雜的走廊，學生通通聚集至某個老師的辦公室，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也有部分女生是為了一睹他心目中王子的風采。訓導主任和教官吹著哨子趕學生回教室上課，但明顯沒效果。

終於，眾所期望的焦點出現了，他依然帥氣，臉上有若有似無的笑意。
這笑容，是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感興趣....
以不為惡勢力聞名的老師？真可笑，愚蠢至極！他朴有天倒要看看是怎樣的嘴臉這麼令人厭惡。
反常規矩地敲門，他笑得更開心，漂亮眼眸裡盡是極致的黑。

「請進。」聽見門後傳來的聲音，他加深嘴角的弧度，這聲音聽來年輕穩重，應該不是乏味的老頭子吧，看來這會是場愉快的訪談。

毫不猶豫打開門，高挑的男子便朝他邪氣一笑，「坐下吧，不用太拘束。」
很乾脆坐到男子前面唯一的椅子，他偏著頭，臉上的笑意不曾消失...「老師找我有什麼事嗎？」

仔細看看眼前的老師，戴著黑框眼鏡，西裝筆挺，俊逸高瘦，眼裡的霸氣使人有幾分敬畏，這是他頭一次見到這樣的人....說是老師，卻更像在黑道裡打滾的厲害人物或白道的檢察官，亦正亦邪。

「很少見到你這麼漂亮的壞學生。」有天眼前的男子將咖啡杯放到桌上。
以往他見到的小混混都是長得很壯，以身形的優勢欺負弱小，用他們自以為的時尚裝扮自己結果跟妖怪沒兩樣，看見他的時候跋扈自大，被吆喝個幾聲就噤聲。

眼前這個孩子卻與眾不同，穿著整齊的制服，修長的身影實在看不出他擁有厲害的格鬥技，精緻的臉蛋都是無害笑容，笑容背後的殘忍誰知道呢？全身散發優雅王者氣息，那雙黑眸更是蘊藏了豐富的情感。


這個十八歲的孩子，為什麼丟失單純呢？


「謝謝稱讚，但是你沒回答我的問題。」有天低頭笑笑，鬆開對他來說過緊的領帶。
「你應該很明白，不是嗎？」男子坐下來，銳利的眼神鎖定了他，這還是第一次有學生對他用＂你＂這個字，而不用尊稱。

在與男子四目交接的瞬間，有天有股從腳到頭流竄上來的寒意。心裡輕笑，看來這老師是有兩把刷子的。

「你是說把人渣打死的事情？我認為那不是不正當的行為。」有天垂下眼，語氣輕鬆地說道。儘管很細微，但是男子注意到他飄移的眼裡有些東西在變化。

「喔？什麼意思？」

「原因和老師沒有關係吧，我就開門見山的說了，你想怎樣處置我？」多說無用，他實在不想跟眼前高挑帥哥多說什麼。現在想起俊秀那天的冷淡，他就覺得心煩，原本帶有笑容的臉一下子變得冰冷。

但男子對於這樣的變臉覺得很有趣。

「因為你的哥哥才大打出手？」

「.....」他原本垂下的眼眸倏地盯著男子，十足的不悅，如果眼前的男子再多說幾句，也許他會把他的帥臉打爛。
男子看懂他眼神透露些什麼，雖然自己未必打輸人家，可還是識相點好，這也是道上的規矩。

「算了，朴同學，這次我不追究，因為你無言的告訴我你是＂替天行道＂。」他站起身，漾起帥氣爽朗的笑容，整理身上的西裝。

「謝了，老師。不過我有幸跟你進行這場約談，也該知道你的名字吧？」有天半臥在椅上，很沒禮貌的從低處直視男子。惹他不爽的厲害人物，他總該知道個名字吧？而且從那老師口中說出＂替天行道＂這四字，早已說明他完完全全知道自己打死Ray的原因。


「鄭允浩。」男子斬釘截鐵的說出名字，臉上的笑容似乎有些看不懂的意義。


「那麼，鄭老師，你跟學校反映一下這該死的領帶最好別繫了。」有天站起身踢開剛剛自己坐的椅子，把衣領的領帶抽出來，丟到允浩臉上。
他的表情恐怖峻冷，努力的抑制自己的暴戾之氣，便頭也不回的離開辨公室。

「我會採納你的意見，朴同學。」走出門後，猶能聽到那充滿笑意的嗓音。真是令人作噁！

眼看有天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允浩摘下眼鏡，剛剛友善的笑容在他臉上已不復見...「靠，西裝難穿死了...癈渣！幹出這種事被人打死也是應該。」

還要勞煩我鄭允浩，這群小弟真是白養！

　　　　　　　　　　　　　
　　　×


夕陽西下，橘色的彩霞佈滿天空，這是夏天傍晚時分才有的美景，空蕩蕩的校門口，有一個長長的影子佇立著，低下原本抬得高高的頭，長嘆出一口氣....

有天回家了嗎？等到沒人了都沒看見他人影....不知道他今天被傳說中的老師約談要不要緊....。畢竟是因為自己，才出手打人的，而且他不在自己的面前打，因為他知道自己極怕這種暴力畫面。

這算是體貼嗎？總覺得有點可悲。

「喂，金俊秀！」本來打算走掉的俊秀，回頭看見有天向他跑來，那樣子有種說不出的可愛，好像怕他會丟下他離開一樣。

「我們要一起回家你忘了嗎？不然媽看到你自己先回家，一定會對我碎唸一頓！」他的棕髮在橘色的彩霞映照下更漂亮，俊秀有股想抓住這份美的衝動，但他的手，遲遲無法靠近....終究還是收回來了。

「你怎麼這麼慢才從學校出來....」

「我....不是故意的，下次不會讓你等我。」看著俊秀眼裡的委屈，他語氣輕柔，握起他的手轉身就要走，可俊秀根本一步都移動不了，狼狽的摔在地。

「腳麻了嗎？為什麼不說？」皺起眉，他趕緊查看他有無受傷，但回應他的是沉默，俊秀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

半晌，有天拉起俊秀的手放頸上，一個起身把俊秀背起來，緩緩走在經過放學時間而無其他學生的人行道，四周很安靜，只有腳步沙沙走著的聲音。

「那個老師有沒有對你怎樣？要退學嗎？」感覺得到身後人說話的氣息輕輕吐在耳邊，好像有幾分哽咽，有幾分水氣。

「沒有，他也不能拿我怎樣。」擔心自己嗎？其實今天有些期待，如果真的被退學，背上這個哥哥會怎樣面對我這個弟弟。至少也會愧疚吧，而不是什麼情緒都沒有....就算是愧疚...也想要。
明明小時後對我很呵護的啊.....為什麼國中以後就冷漠了呢？哥。

「你不把我摟緊一點的話，我要把你丟到地上了。」心裡突然起了惡作劇的想法，我想跟你更親近，就算只有走到家裡這短暫路程的時間。

俊秀聽了收緊他圍在有天頸子的手，把頭埋在他的肩窩，有天身上的香味跟小時後一樣，沒有任何改變....赫然發現，已經跟他這個弟弟疏遠很久一段時間，也許，快不行了吧，無法抑制自己出於本能的想喜歡他。

───地上的影子是一個，但行走的人是兩個，就像我們的命運，至始至終都分不開。

「你為什麼走遠路啊....這條路離家很遠。」有天拐彎走進小巷，便聽到背上的俊秀小聲嘀咕。

「囉唆，現在是我背你，我想怎麼走就怎麼走，你乖乖讓我背就行了知道嗎。」

「....嗯。」

　　　　　　　　　　　　　　　　　×


翌日，學校的佈告欄貼滿有天背著俊秀走回家的照片。

尤其標題更是嚇人────『異樣情愫？！是兄弟卻像情侶！！』
『可能的亂倫！直擊神起高校雙胞胎兄弟的親暱回家路程！』

最近校園內有天和俊秀之間越演越烈，同學們七嘴八舌討論，他們甚至只要一個眼神、見面、說幾句話、或者對對方展開笑容，都會變成愛情的表現....這次剛好被拍到一起回家，更是被拿來炒作。

有天對此沒有多說什麼，一貫維持他慵懶閑適的高校生活，默默觀察俊秀對謠言的反應。

───放學後，俊秀站在空無一人的佈告欄前。
其實兄弟這樣一起回家根本沒什麼吧，但是看見被拍下來的照片，真的很想殺了自己....照片中我的眼裡，竟流露出悲傷卻又滿足的感情。

這是什麼？這是什麼模樣？怎麼讓心裡的感情表現出來了？！我快要窒息，像是有什麼東西壓在胸口喘不過氣，我害怕跨越親情的界線......可是為什麼有天啊，你背著我的表情卻有幸福的感覺，這是錯覺，這是假象對吧..？

拂上自己的臉龐，已有溫熱的液體不受控制流下來，好想大哭，好想聲嘶力竭的大哭，好想毀滅掉罪惡的自己。

靠著背後的牆壁無力滑落在地，可被淚水模糊的視線───仍停留在照片裡那個背著自己卻笑得很開心的男人....已經沒有退路，身體本能的想接近他，已經控制不了，心裡溢出的情，已經....看不見光明了。

今天俊秀沒等有天一起回家，其實有天全部都看見了，所以是尾隨他回家的....走回家的路上，俊秀那悲傷的眼眸，流下的淚水，像火熱的烙印一樣狠狠印在心裡，熾熱的疼痛。

回到家，俊秀把自己關在房間，任母親怎麼在門外垂打，都沒有反應....

「有天，你知不知道你哥怎麼了？怎麼關在房裡不出來？擔心死我了啊！」母親慈祥的面容全是惶恐，有天點點頭，支開母親，坐在俊秀房門前。

半晌，他才輕輕出聲。

「哥...我知道你靠著門，媽剛剛在門外的聲音你一定有聽到。」
兄弟倆隔著一道門，背靠著背，好像能感覺得到門另外一邊的體溫....

俊秀原本抱膝低著的頭，聽到有天的聲音，便輕輕抬了起來。
這個時候才叫我一聲哥....混蛋！

門的另一邊，有天磁性的嗓音又傳來：「在心裡罵我混蛋了嗎？哥。」

「.........」

「怎麼不回話？因為心太痛了說不出話來嗎？」

俊秀猛然一顫，淚珠又一顆顆滴在手背上，這話什麼意思？！

「你對學校那些謠言很在意嗎？」真的那麼討厭我這個弟弟？

「........」不是這樣！我恨的是對你擁有不該感情的自己。意識模糊中，又想起佈告欄上斗大的標題...『異樣情愫！』『亂倫！』

「再不回話我就要撞門囉。」有天輕笑，語氣雖輕鬆，但黑眸裡盡是哀傷。

「有天...」說不出話了，好想睡...有天...我現在突然一點都不痛...心不痛....頭不痛...什麼都不痛了....。

「哥？金俊秀？」有天皺眉，通常說要撞門的時候，他就會乖乖開門了。
可是今天...竟然反常？

「.......」

「俊秀！俊秀！」他爬起身捶著門，喊得緊張，一聲接著一聲，門的另一邊卻只有沉默，他便退後幾步衝上前撞開門，映入眼簾的是────沒有血色的清秀臉龐，未乾的淚痕令人心痛，還有手腕上搶眼鮮明的傷痕，血慢慢的滲出皮膚，形成一幅血紅淒美的畫面。

「俊秀！媽！媽！快叫救護車！！快點！」扶起昏迷的他，有天心急的大聲求救，真的快瘋了！他的心臟快要停止跳動，呼吸都覺得冰冷，那殷紅的傷痕始終沒有停止流出鮮血，他顫抖的握起俊秀的手腕要止血，染得自己和懷中的人都一身腥紅。

「俊秀！醒醒！為什麼作傻事！你這個傻瓜！」

「俊秀....」他無數個吻落在俊秀臉上，他急切的拍拍俊秀的臉...。憤怒的情緒漸漸變成低沉的哭泣。

現在心裡只有一個想法────我要殺了他們那些人！就算是把整所學校的學生殺光都沒關係。

**

二零零七年十一月四日

病房內，男人仍舊握著床上漂亮人兒的手，回想著那段過去，將握緊的手仔細看看....當年自殘的疤痕還在。

沉默了會，他緩緩說出話語...

「俊秀你真傻.....當初該死的人是我才對啊....是我放任你掉進黑暗的泥沼，沒有伸出手抓住你...」

垂下深遂眼眸，長長的睫毛顫動著，看不清他棕髮下的表情，整個空間只有無限的死寂和絕望，無言吞噬他傷痕累累的心守護的愛情。



────所以說，真正傻的人是你金俊秀？還是我朴有天？





－－－－－－－－－－－－－－－－－－－－－－－－－－－－－－－－
寫出二章了！上禮拜沒更新真是對不起親們，因為上禮拜太多作業了，不寫的話會完蛋的....要打工又要寫作業都快忙瘋了，所以小說打倒一半就關機，總之非常抱歉！
最近發現報台的人氣少得可憐（汗）總覺得有些惆悵（毆）
殉情越寫就越愛朴大米了，所以現在正爬牆中，不知道為什麼最近都很愛攻們ＸＤＤ
最後，謝謝來看的親們（不管你是留言還是潛水．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