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祖母在n年前搬去關丹後，我們不曾探望她。祖母的老家逃過了被發展商收購的命運，但這些年來一直空着，沒人想住。

好幾次經過，我只是望一望，沒走近。

媽說，還在襁褓時，爸媽住在祖母家，在房裡哭鬧，媽哄不了我，祖母就會把我抱到她的房間，沒多久，我就會靜下。

祖母，我叫她作嬤嬤，她和祖父賣麵為生。嬤嬤生了七個男孩，爸爸排第四，二伯與三伯送了給人，他們則自己領養了兩個女兒。

我是她的第一個孫女，因為大嬸也生了一堆男丁，沒有女孩。

中學時，學校離祖母家很近，為了準備政府考試，想過寄宿祖母家，但始終沒實行。一是離不開家，二，對嬤嬤有一種，疏離感。

嬤嬤長得健壮，聽媽說，嬤嬤年輕時在海邊拾蠔為生，烈日當空，這個工作不好做，撿到的蠔還要敲開，才能挖出蠔肉。

外公說敲蠔的女人都很兇，早知道媽媽的家婆是敲蠔的女人，就不會讓她嫁了。

哈，還好，爸爸是嬤嬤的寶貝兒子，愛屋及烏，對待這媳婦，再怎麼苟刻，也會適可而止。

爸在我還未滿周歲就搬出去住了。他常會帶我們回去探望阿公阿嬤。記得小時候，我們在祖母面前就叫她嬤嬤，背後就稱她作賣麵嬤，方便區分她與外婆，大肥嬤是我們給外婆的稱號，嘻！

每次來到祖母家，她一定會叫我們吃飯，吃了再添。所以啊，每當我不吃飯時，媽就會說你嬤嬤吃很多飯的，你看她多健康，都快90歲了。

吃完飯，我們就會坐在屋外乘涼，淺藍色的牆板，不動的鞦韆，至今依舊。

好幾次從遠處望去，板屋深鎖，嬤嬤在家嗎？

長大出來社會工作後，我們很少去探望祖母了。總是等到祖母不舒服時，爸爸才會帶我們過去。要不新年時才回去。

至於我，始終不曾獨自探望嬤嬤。

不知為何。

這次爸爸接到小叔的死訊，下關丹出席喪禮，才順道看了住在大伯家的嬤嬤。嬤嬤很老很老、白髮蒼蒼了，爸爸來到嬤嬤面前，問候嬤嬤，她竟問回爸爸：“你是誰？”

 

“阿江啊！”爸在她耳邊大聲說，嬤嬤聽得見，“誰是阿江？”她認不得兒子了。

爸爸回來告訴我們。

還好，嬤嬤的健康無礙，只是失智了。

突然，她問爸爸：“阿絲呢？她現在做什麼工？”

爸爸驚訝，阿媽不是認不得兒子了，怎麼還記得這個孫女？

他笑着敘述，我也笑了。


嬤嬤，你好嗎？阿絲好想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