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8-08 21:01:33隱形人

當阿妹遇到副總統

呂秀蓮副總統在廣播節目中要求名歌手張惠妹表態選邊的訪問又讓台灣的社會沸騰了好一陣子,當中呂副總統以張惠妹在北京所接受的電視訪問作為引子,認為張惠妹的話語中沒有國家意識,除了婉轉的批評張惠妹之外,副總統還提出一個很驚人的提問:如果兩岸發生戰爭,張惠妹是要留下來,或是到北京辦演唱會?

張惠妹在北京中央電視台「新聞會客廳」的訪問大概是在七月中播出的,我當時人還在北京,在張惠妹與主持人的對話中,的確張惠妹的身段放得很軟,當然她沒有明確說出例如「投降」、「後悔」這樣的字眼,但是她的談話內容至少是希望把歌唱事業與政治區隔開的,當時我一看完我就覺得台灣的政治與媒體圈一定會因此又掀起狂風巨浪,但是7/17我回台灣卻很意外的發現似乎台灣政媒界都還不知道這件事一樣,我還想是不是因為台灣看不到大陸中央電視台的節目,但卻在張惠妹的北京演唱會結束後,政媒界才開始對這段訪問有所回應。

我想張惠妹在間隔五年之後才能重回北京,當然是與她演唱國歌有關,張惠妹現在會利用一些訪問的場合來表態希望把自己跟政治脫鉤,這當然是回應中共政治上的施壓,這是一個藝人的無奈,但是當張惠妹回到台灣之後,台灣政媒界是不是還要對張惠妹群起聲討,我個人是深深覺得沒有必要,台灣畢竟是一個政治民主、講究人權的地方了,那我們就應該讓人民有「不表態的自由」或「沉默的自由」,尤其現在又不是說兩岸真的已經動刀動槍、敵我分明的戰爭時期。

我相信張惠妹也不希望到大陸的電視台還要談那些政治話題,誰希望做這種兩面不討好的事情,但是那是在人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就好像最近奇美集團的前董事長許文龍先生,不也是在大陸公開表示,不歡迎「賺中國錢,卻拿去支持台獨」的綠色台商後,許文龍先生就迅速的退下奇美董事長的位置,奇美公司也趕快發出新聞稿來表示奇美企業與政治無涉嗎?這不也是一種因應時勢所做出的調整嗎?好像過去呂秀蓮副總統在美麗島事件被捕,近來有人拿其當時在獄中痛哭懺悔的歷史出來,我認為這沒什麼好說的,在那樣的情境下,我們應當諒解人有軟弱的表現,畢竟人都有生理與心理的極限,能成為烈士慷慨赴死高唱「我自橫刀向天笑」的也不是每一個人都做得到的,清朝末年有名的戊戌六君子也只有譚嗣同一人做到而已,我們也不會因為呂秀蓮副總統當時沒有慷慨赴死就懷疑她對台灣的愛與忠貞。

但是我這樣的說法是不是就是鼓勵「投降」的意思呢?

絕對不是。這只是提醒我們,要認清今天到底處在什麼樣的環境上,我們的表態是不是有必要做得這麼直接與極端。請問我們今天跟大陸真的已經到了雙方刀槍對陣的時候嗎?我們真的已經到了「準戰爭」甚至「戰爭」的狀態嗎?呂副總統要求張惠妹在雙方打仗的時候,表態是要留在台灣還是要到北京辦演唱會,我個人覺得這樣的對比非常奇怪,試想如果兩岸真的已經到了動刀揮槍的時候了,北京還有可能辦演唱會嗎?所以這樣的問題答案本身就不合邏輯,要人家怎麼回答?

而且我認為和平時期的「表態」與戰爭會有的「動作」根本沒有必然的因果關係,今天如果兩岸真的開戰,我們的國家元首面臨危險了,難道他還能留下來與台灣共存亡嗎?我敢說絕對不會,因為當時的處境危險,總統身邊的幕僚警衛絕對不會理會總統的個人理念與訴求的,為了國家合法性與政府象徵的存續,就算把元首副元首打昏綁起來也要把他們送到國外,古今中外,除了真的被圍困得逃不走的之外,哪有一國的國家元首或政府高官在危及之際沒有逃走(不管是自願或是被迫的)的?

所以這種平常的宣誓有什麼用呢?張惠妹那麼富有,如果戰爭開打,她真的想離開有那麼難嗎?重點應該是到時她怎麼作,而不是她現在怎麼說。所以這這種沒有約束性的選邊要求,我真的覺得很沒意義,除了佔佔新聞版面、讓新聞記者忙碌追逐幾個當事人和讓大家在熱熱鬧鬧的吵個幾天之外,我真想不出來有什麼實質意義?

台灣與大陸的關係當然緊張,但是民眾的生活畢竟不是只有政治,也有與政治沒有那麼直接關係的生活,現在畢竟不是戰爭時期,那就讓民眾在沒有直接利害衝突的場合上,保留一些彈性吧!例如去大陸旅遊的人就是要拿台胞證,這其實難道就不是一件不平等的事嗎?但是我們的總統、副總統與大批高官過去不都去過大陸了嗎?如果從副總統的角度思考,我看不出來這與張惠妹的訪問回應有什麼本質上的不同,總統副總統與名歌手一樣是公眾人物,為什麼不過是有國民身分的張惠妹就一定有宣示國家主權的義務,那代表中華民國的官員或委員卻可以拿著「台胞證」在兩岸光明正大的遊走,卻沒有「喪權辱國」的疑慮呢?

俗語說:「患難見真情,板蕩視忠臣」,承平時期,大家都有自己的一些隱私或苦衷,有自己的一些想法,有自己的一些考量,我們是民主國家,難道我們還要回過頭去跟限制言論自由的地方相比嗎?難道我們不是已經成熟到可以包容不同想法的進步國家嗎?政治畢竟不是生活的全部,如同大陸雲南省與緬甸的國境線那麼長,許多人在兩界通婚,她們不覺得是異國婚姻,她們只覺得不過是從一個寨子嫁到另一個寨子去而已,這就是證明政治永遠不可能完整涵蓋人生活的全部,如果拿著放大鏡檢驗每一個人的言行舉止,事事句句都要求政治正確(我們還可以問:到底什麼是政治正確?誰來定義哪樣的政治是正確的?),這不是就是過去文字獄的悄悄復甦嗎?

政治不是生活的全部,每一個人在生活中都有需要妥協的地方,愛台灣不在嘴皮子上,如果真的想驗證誰愛或不愛台灣?我建議還是等真的打仗的時候吧,現在一切都不過是空泛的臆測與議論而已,討論或批評得在多又有什麼意義?副總統愛台灣與想保護台灣的心我們知道,但表達方式與內容其實可以更合宜些,別讓大家如此心驚膽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