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媽媽抹著淚水，她以極度不解的口吻告訴我，從小學開始成績就非常優秀，更集鋼琴、書法、繪畫、英語等才藝於一身的孩子，上了國三後，才15歲年紀的家馨，居然會喜歡上了一個頂著一頭黃髮，嚼著滿嘴檳榔、菸癮特大，終日在街頭遊蕩的小混混？孩子經常晚歸，所以為人父母親所擔心的事情，該發生的也都發生和處理過了。

青春期孩子的情感問題

轉介來談的家馨是外校學生，在去年某日，當我領著青少年做社區服務活動時，被江媽媽認了出來。她首先灌我迷湯開心地表示，自己和在公家機關工作的弟弟都愛讀雜誌上我寫的輔導短文。「原來我也有粉絲！」聽後心裡自個兒陶醉之餘，也沒忘禮貌性地請她多指教。江媽媽連稱指教不敢當，倒是遇上了青春期孩子的情感問題，想請我幫忙一下。一年來，家庭的氣氛都被小女兒整翻了，尤其是孩子交往的男生，曾經糾眾公然地嗆過江爸爸，因此，父女關係早已勢如水火。有此因緣，我於是有機會聆聽了家馨的部分故事！ 

喚醒沉睡的夢想

坐在右前方的家馨，她超齡成熟的素淨穿著和臉上淡淡的滄桑感，可能是我瞭解孩子的生活背景後產生的聯想；但比較明確的是孩子猶疑地入了座，也許她正擔心不知會是哪塊的瘡疤將被揭開來！我知道不會的，我計畫在初次的晤談中陪她澄清些價值觀，喚起她曾經充滿自信的非凡志向──要當個台灣駐歐洲的外交官，終極目標是「歐洲司司長」。

「司長好！」第一次見面孩子聽見我問候她司長好，她困惑的神色中更透露出被瞭解的驚喜。「爸爸、媽媽從不懷疑司長您能登記上第一志願女中的實力！」家馨清楚地聽我提及爸爸沒有改變對她的期待。「司長......？」孩子的意思是我怎會如此稱呼她？但我決定先把司長做大後再回答她的詢問。於是，我當著司長的面關說起我家的三女兒來：「緯緯是我的女兒，目前唸『歐洲研究所』二年級，研究歐盟關稅便捷化的主題，她跟您一樣夢想到歐洲工作，因此，緯緯邊寫論文邊準備外交與關稅特考。」

「真的？」家馨兩回都以精簡且驚奇的疑問句支持我繼續往下說。

水晶球裡的幻境

「敬愛的司長！」我想想不止要做大，還擬把家馨的心理地位做高，孩子應該是頭回有人用敬愛的尊榮詞彙稱呼她吧！因而，我瞧著不僅僅是孩子樂開懷，江媽媽也動容地笑出淚來。「司長，過些年後緯緯在法國館任館員，您當司長，請多關照啊！」我說得真誠，這場景彷彿是在外交部歐洲司的司長辦公室裡，一個老父親對年輕女司長的請託。家馨暗暗地將身子移離沙發椅背，坐姿轉為神聖端莊，儼然一派久經歷練的外交領事人員丰采。「會的，我們會互相照顧的！」司長的承諾還真讓我鬆了口氣。 

我順著此話題把遠景拉了近些，目的是引導家馨回視一下當前粗糙的人際關係。國中生的感情問題是須要指導的，但輔導員要面對還有個案生物生理的因素，以及佛家所論述的因緣與業力的問題。如是所言，父母親為警醒深陷情網中的孩子，多數家長會傾向採取強烈的處理措施，也因而容易引發家庭的重大衝突與危機。於兩性感情的輔導上，輔導人員則必須婉轉如意，給自己、孩子和專業留一大餘地。

於是乎，我象徵性地憑空抓隻水晶球來：「家馨您上班的地點會在台北，外交部的地址是凱達格蘭大道2號，那是一幢五層樓高的石灰色建築。」孩子配合地閉上眼睛，隨著我的嚮導進入外交部的大廳，此刻，我邀請孩子描述一下他所見到的人事物：「明亮的大廳，入口右側有組休憩的沙發椅，接待的女士走了過來，她的談吐與服儀非常優雅！」「男士們抽菸嗎？」聞言，家馨微笑地搖了搖頭。「自然也不會有人嚼檳榔的！」我雖是避免笑場地輕輕補了句話，但仍是被母女倆聽出玄機來！

「我們到歐洲司蹓蹓。」孩子隨我上了三樓。歐洲司是不是在三樓，就和入口右側是否有組休憩的沙發椅一樣，我不清楚，這似乎也不重要。但見我們的家馨司長舒緩地進入她的辦公室，時空交錯，她正仔細地聽著我的簡報：「第一科，主管有關對英國及其屬地、不列顛國協組織、愛爾蘭、西班牙、葡萄牙、希臘、賽普勒斯等國事務；第二科：主管有關對法國及其屬地、教廷、義大利、荷蘭、馬爾他、馬爾他騎士團、摩納哥、聖馬利諾、安道爾等國事務......」

對未來充滿憧憬

孩子閉著眼睛，因此沒看見我手上的小抄，她倒誠實地說有幾個國家的名字她沒聽過。這也不打緊，我接著問孩子喜不喜歡歐洲司的辦公環境？我們的家馨司長不假思索地回道：「喜歡！」此對未來充滿憧憬的清脆聲音，觸動著江媽媽長久來飽受折騰的心。此時，我收起了水晶球，領著孩子回到現實來：「算算國中基測還有多少日子？家馨司長，考上第一志願時務必要通知我去貼賀榜！」

兩個月後，我知道孩子以些微差距的分數考取第二志願，她選擇遠離家鄉，赴北部求學去了。這回紅榜沒貼成，但我仍是樂觀地想著，就留在家馨司長走馬上任的時候貼吧！屆時，我會專程北上，也一併瞧瞧同在歐洲司上班的我家緯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