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3-27 20:58:37扥辣斯

【雜】和平開了我們一個玩笑

和平是無法共存的。

說穿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兩種人各持的和平,只要出現利益衝突,就不一定能共存,就算能也不一定會。

沒有人不愛好和平,因為怕死是人的天性、動物的本能。然而一旦牽扯到某些實質的利益或崇高的理想,那麼就只有我方的人才是愛好和平,才有權擁有和平。不為什麼,就因為對方是醜陋的變態的邪惡的該死的王八壞蛋加三級!

為了維護和平,我方就得為和平而戰,為我方的和平而戰一場偽和平之戰。

於是我方與你方的和平在敵對狀態下,互斥;也就是你方的和平不可能與我方的和平有共存的可能性。除非你們放下武器,且我們也放下武器,否則神只會讓其中一方獲得勝利。或者,除非我們兩方其中一方服輸投降,且勝方釋出善意不屠殺或凌虐敗方,這麼才會有和平。

因此每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偉大戰爭,一定要有一個大壞蛋。

撒旦海珊就是那個大壞蛋!

『是嗎?』

是的,他屠殺境內人民,他藐視聯合國武檢,他發展毀滅性武器,他放著境內人民吃不飽穿不暖的處境而不顧,卻建了許多行宮,養了許多佳麗與侍衛,他還濫殺政治異議分子,大搞白色恐怖。這種比蔣介石還惡魔的人,不推翻他,不啃他的骨不飲他的血無以消此心頭忿恨…可惱啊……

『但,這又干你屁事?別提蔣賊毛匪了,就算當前,世界上還有多少國家人民仍是處於這種處境中,你怎麼不恨,而獨恨美國十多年來欲去之而後快的撒旦海珊,並且不反對西方霸權以武力干預中東國家的內政?』

海珊屠殺境內人民,已經違反了國際的公約,理當送上國際法庭制裁;加上十數年來他多番阻擾聯合國的武檢行動並侵擾聯合國所劃的禁航區,分明不在乎他所加入的國際世界的遊戲規則。面對一個如此獨夫,國際社會當然有義務將他拔除!

『哦,所以說假如你一二十年來辛苦扶拔長大的孩子,今天不聽你話了,你自有權力叫他滾出你家,甚至把他幹掉?』

這個例子很差。比較好的例子應該是,今天一個大企業中,副總經理花了一二十年培養一個新進晚生,為的就是增加與另一位副總經理競爭的實力。後來這個後輩的老闆升上總經理,他在公司裡自然平步青雲扶搖直上,雖說他還沒達到功高震主的境界,但是卻也開始收買其人脈勢力,甚至學他的老闆與其他團隊進行惡性競爭。這時已是總經理的老闆講他,不理,勸他,不聽。試問,這樣的人,該不該走路?這是一個難題。因為公司裡的老闆老大,也是按著不道德的手法坐上那個位置的;而現在真正的頭痛人物不是老闆,而是不守老闆規則的那個後生晚輩。但是,依照現實利益法則,我們為什麼不能引老闆之力先除掉眼前禍患?

『你太天真了。我們當然可以借刀殺人。但是人死位置空出來後,是不可能由你遞補的。你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另一個更聽老闆的話的鷹犬,坐上那個寶座。』

或許吧。但是即便卡位的是更聽話的鷹犬,總比一個處處與公司其他團隊掣肘的惡劣分子比起來,好多了。畢竟總經理,公司的領導,唯有在顧全大局之後才能維持其既有地位;所以比起公司因為少數私利為重的老鼠屎,而壞了企業本身的整體競爭力,來的好多了。

『是啊,但霸權對群體的威脅就在此。只要當你與你的總經理之間有任何摩擦,你就可能隨時遭遇到被迫離職風險。唉,這就是譬喻法的缺點。畢竟你例子裡的企業,和國際社會,又有不同。你想,如果一個國家「被迫離職」,那會是怎樣的景象?』

這裡牽涉了一個更遠的問題:國際秩序如何制定?應該由少數國家規定出一套遊戲規則,或是由全世界所有主權國家共同制定?又,為何參與的單位是「主權國家」,而不包含少數民族、經濟實體呢?太複雜了。我相信國際秩序其實也會隨著自由經濟原則進行演變,不論主導國際秩序的是基督教、回教、還是儒家文明。「永續發展」已經是當前所有資本企業必須考量的事情,而在國際間,霸權國家也必須在維護自身利益的同時考慮這個問題。唯有與宿主共生的寄生物,才是最有生存與演化優勢的種類。相反地,若國際秩序是由龍蛇雜處萬族百國來共同制定,最後的結果一定是場沒有效率的鬧劇,因為文化間的歧異是不可化解的事實。

『所以說,霸權國家為了維護自身利益而妨礙和平,是不得不的罪惡了?』

但你又怎麼鑑定和平與否?廿世紀兩次世界大戰之間不是很「和平」麼?歐陸正流行著美國發展出來的搖擺爵士,享受著大樂團的歡樂節奏。卻沒有人發覺,在杯光煙影之後,一股黑暗勢力正在萊茵河畔逐漸形成。

『你在暗示,海珊可能是下一個希特勒,閃電侵略中東產油國家?他為什麼要發動侵略,他有足夠的實力與膽量去惹那一群回教國家嗎?海珊侵略他國,是歷史事實,但是卻不一定會是未來的必然;更何況,把他的勢力從伊拉克剷除,就代表下一個伊拉克領導人,甚至其他回教國家領導人,不會發動侵略戰爭嗎?美國就憑海珊的前科,陷其於罪,打的是什麼主意,路人皆知。』

沒有人知道海珊繼續主政會不會再度侵略鄰國,但是海珊之所以妄為,就在於英美在過去與他交從過甚,也因此英美相信不論海珊還有沒有侵略野心,伊拉克境內的大規模毀滅性武器絕對是世界的威脅。各人造業各人擔,這次英美輸得外交戰,只得獨力出兵,拉下海珊,並除去過去所協助設立的致命武器;這或許就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吧。只可憐了那些無辜在戰爭中死傷的士兵與百姓。但無論如何,我說過,海珊對國人的屠殺,本就罪當國際罪犯,不是陷誰於罪。相反地,你這種宥於「和平」抽象概念的想法,本當良善,但得注意別被有心份子利用了。

『你的意思是說我被反和平份子利用?你才是擁戰的反和平份子!無情!殘忍!冷血!』

拜託,這篇文章是我寫的,最終搶得和平詮釋權的當然會是我了。『你』這個愚蠢單純無知的雙引號裡的雜音,別再叫囂了。我才是和平的擁護者,因為我可以優雅地把『你』這雜音終止掉。

沒錯,就是這樣。是非到最後,都只能用立場決定,就算發現立場不穩了,也得為了尊嚴繼續為立場辯護。然而當我們辯論的面紅耳赤時,我們都從未警覺到,我們早已被「和平」俘虜。祂悄悄地把和平的布條,綁在我們的眼上;我們以為自己與正義女神一樣可以看穿黑暗,發現和平的真貌,卻沒料到我們卻被自以為看到的和平給蒙蔽。我們各自現出各自所以為的和平神主牌,相互指責對方的偽善。

於是,和平這個藏鏡人就成了人類永恆期待的果陀。高貴而無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