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928

在小葉媽家吃過午飯之後，我們才往農地去。轉過小路開往祠堂，遠遠就看到祠堂與三老院地界的那排竹林邊，停了一輛古式的機車，小葉說很像80cc古款的機車。

我一度猜是附近工人的車子，但以往工人是開車停在祠堂的廣場邊樹下，沒見過有騎機車的工人。正想著，我們的車轉進祠堂旁的遮雨亭下，正面可以看見農地菜畦區，只見菜畦靠近休息的林子邊，有個人戴斗笠揮著鋤頭，正埋頭專心的工作中。遠遠地看不出是誰，但我們很確定：那是個陌生人！

小葉剛停好車，我端著路上買的一碗刨冰，先身士卒地前去查看，對方顯然太專心低頭工作了，竟然完全沒發現我們到來，我一邊故作輕鬆狀地靠近，一邊不免心驚：這人在掘什麼啊？走近看仔細是個老農人的模樣，熟練地舞動手中的鋤頭，曬得非常黑的皮膚，年紀看起來很老了，於是我忍不住高聲問：「你是誰啊？這是我們的田地，你在做什麼？」

我一出聲，眼角瞄到右前方玉米田的最遠處有身影，一個黝黑矮胖的農婦站起身來，看到自己的農場裡有一對老農夫婦各執一鋤在耕種，反倒是我抱著一碗刨冰像個觀光客，一時對主客的身分疑惑起來。

「我們只是來挖一些草啦！」我走近正好看到老農的腳邊已經裝了一麻袋的野草，他用鋤頭在土面刮草，我忍不住好奇的問他：「這是什麼草啊？」「蚶殼草啦，我們到各處山裡挖來賣。」我記得在小葉媽家附近的市場，看過一個菜販子有賣這種草，當時心裡還驚訝這種草也能當商品。對這老農的說法，我在心裡反駁起來：我這裡整理得這麼整齊，明看就是有人在耕種的菜園，又不是荒郊野外，怎麼有人大喇喇就自動來挖草，還拿去賣呢。

但我真正介意的不是他們拿去賣錢：「這些草我好不容易養起來，你們不要挖啦！」我指著一旁光禿禿的畦面：「我這裡沒水，從去年到今年好不容易長了這些草，可以來蓋住土面，土才不會那麼乾，所以我在養草呢，你們不要把我的草挖走啦！」那老農顯然只聽懂我要保護菜畦的意思，因此一直向我解釋：「我們都有小心。都知道有在耕種，我們沒有破壞。」

另外的那名老婦趕緊靠過來，於是我看著她急著跨越菜畦，有的畦面寬，一腳跨不過，她只好踩在畦面上：「啊！不要踩我的菜畦！」「沒有！沒有！」看她一邊說沒有一邊踩的樣子，我只能暗自怪自己的菜畦太妨礙通行，可是馬上又看到她踩到一棵剛發芽的玉米株上：「啊！不要踩我的玉米！」「沒有！沒有！」我簡直快昏倒了，但看那老婦的樣子是心急來護慰同伴的著急樣，我也不便再多說什麼。小葉來了，於是我決定開始吃冰，先給自己降火。

我相信對方有些「人贓俱獲」的尷尬，但小葉和我都不會逼人或給人難堪，若不是我確實需要這些野草來護畦，我可能會邀請他們有需要再來採，不過因此我們也好奇他們從那來的？問過他們一些身家背景問題之後，為了表示和善，我們也主動說明自己的情況，更老實不客氣的承認是農業生手。

從陌生的盤問轉成互介的閒聊，那農婦馬上得意的說：「我看到草都用剪的沒有除根，就知道你們是生手啦！」「對啊！看你們這樣東種一點西種一點不行啦，應該要從一個地方專心做起。」然後那老伯很積極的示範怎麼除草，他雙手一把就挖起一棵烏臼樹苗，然後指著「食茱萸」說：「這種『刺蔥』會刺人，應該要拔掉。」「不要吧，小心有刺哦！」我想阻止他拔，但他很快挖起來給我看：「要從靠根部的這裡拔，這裡沒刺！」

一時的氣氛大逆轉，我和小葉成了非常菜的菜鳥新手，老伯很熱心的開始教我們耕種，他指著我的玉米田：「種這些不行，既然沒水，就不能種菜，最好是種木瓜，請怪手來挖洞，挖深一點三、四尺左右，把木瓜苗種下去，不用澆水也會長得很好，請怪手花不了多少錢。」接著他也很篤定的說：「土太硬，所以要挖深才有用。」

我們問到他們就住在下面的「下福村」，種了近一甲的菜，主要是綠竹筍，每天天亮到桃園去賣菜，然後照顧菜園，閒時才到處看看挖點野草。老伯說：「蚶殼草可以燉補、煮茶，不過夏天比較有人買，現在天要冷了買的人少了。」我一直想找人學照顧綠竹，因此我指著菜畦邊那兩叢竹子：「我想學怎麼處理竹子呢！」「它們太密了，不會長筍啦。」「那麼我用鋸子把大部分的竹子鋸掉，可以嗎？」「可以啊，要是我用鏟子鏟幾下就斷了！」「我們是新手沒力氣啦。」

其實我心裡的算盤是希望有人一步一步的教，因此最好有實習的場地，只是口頭教重點我還是學不來，於是我問他們的住處地址，也許是我的表情不夠和善，老伯把自家地址背出來，語氣中好像有聲明他們沒騙人的意思，所以當我問說：「可以去你家菜園參觀嗎？」旁邊的老婦人笑笑的說著：「被抓到了，還要引路帶到家裡去哦！」我是真心不想追究挖草的事，反而進一步想好好把握這個碰面的機緣，所以很努力想說明：「有種菜的老師自己送上門來，我們怎麼能放過不 向 老師學呢。」

當場我說服小葉，我們決定開著車子跟在他們的身後回家，同時很努力表現出學生晚輩的態度。而我心裡則興奮了起來：以我們害羞的個性，跟本沒機會認識附近的農人，更何況我們兩天沒來農場了，他們早不來晚不來，正好和我們當面碰上，一定有特殊意義，也一定要用力把握這個機會。(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