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二）

作者／零三二二

原來在死亡的面前，我們的時間是那麼清楚地而且緩慢。

一個人會在沒有告知或被告知的情形下就消失不見了，然而卻清楚的告知我們「我消失了」，而且是用他冰冷的身體訴說著這個事實與提早的必然性。
消息在隔天早晨才被發現而隱瞞性的公開出來。而我前一天晚上正和朋友在一家新開幕的ＰＵＢ裡像要喝光整個公賣局的酒一樣作興著。那個人就在他熟悉的位置上消失了。

我不清楚那樣的感覺跟我昨夜睡的死死的樣子，是不是只是有呼吸和沒呼吸的差別而已。昨夜我躺在床上的位置，他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今早我被叫醒，他被發現。只是現在我感覺得到悲傷，他呢？我頭痛的想一槍斃了自己，他會不會也想這般的頭痛？香煙讓我的呼吸變得混濁而急促，他會不會恨自己已不能大口呼吸了？如果我們的位置像電影中那樣神蹟的調換過來，誰會比較快樂呢？

朋友說「只有活生生的人，但是必須是強者，才可以選擇不同的位置，然後…就等待，等到有一天，我們會平等的坐上同一個位置。」
他消失的時間才過12小時又35分42秒，而我已經繞過我的人生37次了。
我的位置是被動的。親人 、朋友 、情人 、同事設立好我該站的地方，然後我就「123」的站在那裡，然後努力的顧好我的位置。他們是強者。親人 、朋友 、情人 、同事，在我生命裡一個一個地「被」刪除，即使我堅強的度過了那些日子，我依然有著弱者的寂寞。

我無法像小學生一樣用粉筆畫上一條線，然後堅持著這就是我的位置，因為我已成長的「像個」大人了，知道位置隨時有被換掉的可能性。索性在無奈與安分下做一種妥協－等待。

親人記得他在家裡的位置，朋友記得他在聊天時的位置，情人記得他在身邊的位置，同事記得他在工作上的位置。一個哀傷的位置就被這樣定了下來，他在沒有告知或被告知之下被定下來。
真是．一．點．禮．貌．都沒有。

以前他在家裡吃完飯會主動收拾並幫忙洗碗的，以前他要抽煙就遠離怕吸二手菸的朋友的，以前和情人約會他總是先洗個澡並幫情人開車門的，以前他常主動加班幫同事分擔那些工作的。…以前…。怎麼一換個位置就不一樣了，就什麼都不一樣了呢？

我們沒辦法同情你，因為你在我們聽不到的遙遠位置。你以瞬間的脆弱強推出我們不想要的堅強，你疏離著我們活人的位置，因為我們怕聚集的眼淚只會使墓土更加凝固而沉重不堪。

你讓我覺得我自己做的不好，你讓我覺得還有太多事我還未完成，你讓我覺得我的時間過的太快，你讓我覺得我該更勇敢去追求美好的事物，你讓我覺得生命的浪費，你讓我覺得我該忘掉那些暗夜糾結的情事，把這些時間用在更有意義的事。
你在那最黑暗而遙遠的位置，一直在問我「你找到適合自己的位置了嗎？」


‧零三二二作家散步道專欄：二零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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