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古文物研習營，是以故宮的文物為主，每天都有安排課程，分別介紹不同年代的文物。我站在殷商文物室，一排青銅器面前，紀錄著每一個器物的不同。

「這是鼎，這是鬲，這是斛，這是……」我喃喃自語，邊低頭素描，冷不防背後被拍一下，我輕呼一聲。

「呼！嚇人啊！」一回頭，看見馨玉惡作劇的笑容。

「妳怎麼跑來這裡，你們那一組不是在二樓嗎？」我低頭繼續畫那些鼎。

「做的差不多啦。」她突然靠近我。「上苓，我發現你們這一組，不是俊男，就是美女耶！」好像發現稀有動物一樣。

「拜託，妳好無聊喔！」我怎麼都不覺得。她指指前方那個瘦瘦的、普通高，斯斯文文，戴著眼鏡的男孩：「那個男生不錯耶！」

「喔，那是熙文，滿健談的。」我抬頭看一眼，又低下頭繼續畫。

馨玉又撞撞我的肩膀。「還有還有，那邊那一個。」她指指左前方不遠處，正在跟筱淳討論的男生。「他壯壯的，一看就知道是運動健將。」

「那是小東，體專的。」我翻翻白眼，這女人，怎麼這麼八卦。

「你不覺得這些男生，比我們學校的男生有氣質的多了嗎？」還真理直氣壯。

「好吧，我承認，可是現在是上課時間耶！晚上我再陪妳聊個夠好嗎？」快下課了啦，我還沒畫完，嗚……

「好啦，好啦！」慢慢移動腳步，好像捨不得離開的馨玉，又突然靠過來，帶點疑惑又竊笑的古怪表情：「還有一個，那個……」

「林馨玉！」我真想大叫，可是這裡又不能大聲喧嘩，可惡！

「好，好，好！晚上聊，拜拜。」這女人，跑得可真快。

我們這一組的人，真的有這麼好看嗎？


＊ ＊ ＊ ＊ ＊


「那當然。」馨玉咬了一大口蛋糕，含糊不清的說。

「容貌不是最重要的。」我用小湯匙挖起一塊晶瑩剔透的水果果凍，送入嘴裡，好冰涼！我滿足的嘆一聲，冬天吃冰涼的果凍，真是別有一番滋味！

「賞心悅目嘛！這也是我們學廣告設計的宗旨之一，不是嗎？我們也算搞藝術的人呀，對美麗的事物要有敏銳及異於常人的觀察力與創造力，才有新奇的作品出現。試想，如果妳看到甲骨文的文字，除了知道它們是二千多年前的文字外，還有什麼想法？」

「拿來當作海報的花邊圖案。」我直覺的脫口而出。

「對嘛！不只有本身的用途，是吧！」

「分析的還挺有道理的嘛！」找不出有什麼話可以反駁的，看馨玉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我吞下杯子裡僅剩的一口果凍，再滿足的嘆一口氣。真好，來這裡還有宵夜吃。我從階梯上站起來，拍了拍褲子的灰塵。

我拉拉身上的外套：「還真有點冷。」

冬春之際的夜晚，老實說，滿冷的，不過這樣的夜色似乎更清明些；空氣有些稀薄，卻不混濁。我深吸一口氣，沒什麼睡意，不過現在時間也不太晚就是了，是就寢前的自由時間，我如約陪馨玉聊天，在附近學校借住的宿舍外。

「欸！那個男生叫什麼名字？」又靠過來了，很神祕，小小聲的問。

「嘎？什麼？」一時反應不過來，哪一個啊？

「還裝，當然是剩下那個。」見我沒回答，又補充一項，：「哎喲，坐妳旁邊那個啦！」

「楊頊朗？」他長得很帥嗎？我想想，高瘦的體型，高我大概一個頭吧！膚色滿健康的，不笑的時候，看起來很老實又有點酷；笑的時候，則把臉上正直剛毅的表情，都化成柔和的線條。總之，好像還不錯。咦！我怎麼把他記得這麼清楚……

「他叫楊頊朗？」馨玉恍然大悟。「沒有，我是看到你們上次好像聊得很開心，才有點好奇。平時看你也很少和男生說話。」

「是沒錯。」我也不是十分健談的人。

「但是跟他聊得真的很愉快，不會讓我感到任何不安呢！」不知他喉嚨好點沒，我心裡想著。

「那很好呀！多交一些朋友總是好的，也可以多一點選擇嘛！」呵呵呵，白鳥麗子的笑聲，也不怕嚇到別人。

我的天！真是三句話不離所好。「妳怎麼又說到那裡去了。」我無力攤攤手，「真是被妳打敗了，好啦好啦，妳到底喜歡哪一個，我幫你介紹好了，是小東、熙文，還是……頊朗？」不過他們兩個好像不配。

「親愛的上苓，美麗的上苓，可愛的上苓。」馨玉的右手搭著我的肩，語氣「柔和」的說：「喂！我是替妳著想耶！」

「謝謝妳的好意，我心領了。」現在交男朋友，我才不要。

「為什麼不啊？在學校也是，有男生喜歡妳，想追妳，妳都拒絕，雖然妳爸媽都是老師，管的比較多，可是，我們都快成年了耶！法律不都規定了十六歲就可以訂婚了嗎？難道妳以後要相親結婚？我覺得這樣不會幸福的。」

「還有妳看我們班那個佩紋，不是有個又高又凱的男朋友嗎？還常常送她玫瑰花，好浪漫喔！愛情，真是令人憧憬……」看馨玉滔滔不絕的說著，一點都不會口渴的樣子。

「妳不要忘了佩紋上學期的功課有多麼『燦爛』，整天在課堂上作白日夢；『思念春天』的時候，就好像花痴一樣。」我光想就雞皮疙瘩掉滿地，愛情，難道都這麼不理性嗎？我不以為然的想。

「嗯……好像也對，所以選擇應該也是很重要的……」她歪著頭想。

「啊！」我沒形象的打了個大呵欠。「想睡了，妳慢慢想吧！」我望了眼月色皎潔的夜空，獨自走進了宿舍。

明天，應該也會是美好的吧！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