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當．史密斯在18世紀所寫的《國富論》系統化地剖析人類自古以來能夠出貧脫困、累積財富的關鍵。亞當．史密斯的最大貢獻在於清晰地說明這個關鍵，即人類的分工生產持續深化與發展。國際化的19世紀裡，大衛．李嘉圖的偉大貢獻使得分工的更深層意義為世人了解。簡言之，亞當．史密斯的分工基本上還未超過一個工廠裡的分職概念；然而，出於比較優勢的原則，李嘉圖進一步解釋了為什麼各國會分工致力於不同的專精生產，然後互相進行國際貿易。儘管他們的理論足以充分說明工商業裡的市場分工可以增加生產、兼利天下，做為市場分工基石的相關道德與法律角色，仍需要後來的經濟學家銜接前輩相關論述才得以闡明清楚其深刻的經濟意義，如提出「文化演進論」的孟格以及知識、法律與自由論的海耶克。


道德法律從自由人來
法官、檢察官、警調與一般行政的公務員等公僕，正如同老師、律師、醫師、記者、理髮師、農人、小販、和尚、娼妓、小偷與企業家等等，都扮演著整個分工經濟體系內的不同角色。前面的簡略經濟思想史回顧，提醒我們這些分工角色的持續深化與發展，才能讓台灣人民迎接當前全球化競爭的挑戰。不僅如此，它還提醒我們道德與法律本來就是自由人發展出來，相互節制無限貪婪所可能釀成的人類災禍，而不應該是專制獨裁者用以奴役自由人的工具。
然而，歷史卻總不乏破壞分工遂行專制獨裁的人物與事件。回過頭來，大家熟知台灣近年的經濟表現委屈到亞洲四小龍之末，就連每年國民平均所得也已輸給韓國。雖然輿論早已多方探討何以致此，我的宏觀看法是台灣的分工遭受到了嚴重的斲傷。
當檢察機關不去取大南巴士上的走路工發放錄影帶時，檢察官完全證明了自己不是自由人。當最高法院與司法院大法官們分別以極為荒謬的理由，判決扁呂當選無效之訴與319真相調查委員會違憲時，完全證明了他們非自由人。當考試院與銓敘部的官員在選前將封塵已久的「18％」議題迅速定案時，完全證明了他們並非社會分工裡的公僕。當教育部的相關官員與委員無視於專業老師們對教改的政策與其執行意見時，完全證明了他們是破壞分工的打手。當中華電信不顧立法院決議執意海外釋股時，完全證明了企業主只服膺於背後那隻肆無忌憚地策劃、操縱的黑手。當金控公司合併政策醜態畢露而顯示出相關專業人士竟無人知曉誰做的決策時，完全證明了財經金融界已經不具分工的功能。當12個醫師出現於記者會而罔顧醫病倫理時，也完全證明他們自願放棄了自由人的尊嚴。當國安會祕書長負責操盤地方選舉而未受到立法院的有效制衡時，完全證明了專制獨裁在台灣並非不可能。當高捷的窟窿足比奧運跳水競賽的游泳池而無一市民舉牌抗議時，完全證明了分工已被破壞到使鄰里噤聲。


立院不顧經發主導權
這些不勝枚舉的例子所顯示的是一個可怕的景象。這個景象如果不能迅速扭轉，則只會加速分工的破壞，急轉而下的經濟將使台灣的自由人都陷於奴役之中。在一片不滿聲中，阿扁總統已經閉關7天。這7天裡，我們聽到的國是消息只限於第二次的經發會將如期於明年初召開，但其主導權將由經建會轉到總統府，而立法院於此卻靜默無聲。你說破壞台灣社會經濟分工的責任要誰來負責呢？



作者為清華大學經濟學系教授 干學平
轉貼自蘋果日報95.1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