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陰陽師 第十一卷 冥夜之帳 第五章
一種律動,從體內,一個比心臟更深的地方傳來。
昌浩對蜂擁而至的幻妖們投去一瞥。釋放出詭異妖氣的幻妖們,正逐漸向昌浩等人圍來。
若不是顧慮著對方是人類,紅蓮和六合盡可以放手一搏。並且由於幻妖數量眾多且移動速度飛快,光憑力量是戰勝不了它們的。
「滾開!」
伴隨一聲怒吼,紅蓮猛地揮起手臂,炎蛇帶著灼熱的鬥氣向幻妖們飛去。
數條炎蛇吞噬了四散逃命的幻妖,漏網之魚也被六合的銀槍輕鬆斬斷。
然而,被砍成兩段的幻妖卻能重生。幻妖得數量頓時大幅增加了,這樣下去簡直沒完沒了。
在紅蓮和六合兩人與幻妖們纏鬥的同時,昌浩也在與丞按對峙。
昌浩明白,自己胸中不安的烈焰正逐漸升騰。道反的丸玉釋放著神力,壓制著這股律動。
昌浩腦中響起了警告。天狐之血的力量太過強大,就算是神力超凡的護身符也無法完全封印。
昌浩計算著自己的呼吸。他不想死,因為死很可怕,也因為不想讓重要的人們難過。
丞按從屋頂躍至地面。已是傍晚時分,四周的一切都被夕陽照亮。
昌浩下意識地想要避開,但丞按彷彿早就猜透了他的行動一般,將錫杖向他揮去。好快,昌浩緊張地嚥了口唾沫。
剎那間,眼前忽然亮起一片銀色的閃光。
本應擊碎昌浩頭顱的錫杖,隨著一聲脆響被擋開了。手持銀槍的六合介入了丞按與昌浩之間。
「六合!」
「我不會攻擊的。」
雖說這話聽上去有些勉強,但六合確實救了自己一命。昌浩咬著唇再次開始結印。
自己還真是沒用,除了讓人救什麼都幹不了。
此時,六合缺乏感情的話語再次響了起來。
「空手面對手持武器的敵人,有勇無謀。」
「可我也沒辦法啊!」
昌浩想也沒想就叫了出來。忽而,紅蓮的喊聲傳入了昌浩的耳中。
「消失吧!」
炎蛇隨著劇烈燃燒的灼熱鬥氣吞噬了幻妖們,烈焰中的幻妖時間被燃燒殆盡。
紅蓮向丞按投去憤怒的眼神。這視線足以讓普通人嚇得渾身顫抖,而丞按卻毫不在意地揮起了錫杖。
杖尖向地面擊去,金屬環發出清脆的響聲,昌浩注意到,這響聲變得越來越混濁了。
從男人的全身升騰起如同陽炎的東西。昌浩只覺得心臟彷彿被揪起一般,莫名地猛跳一下。
毫無理由地,昌浩想起了丞按之前的話語。
---你就是妖孽。
之後那男人還說了什麼來著,說他也一樣?
丞按輕笑著。錫杖的根部忽然升起一陣黑色的霧氣,霧氣與陽炎相纏,漸漸顯出了妖異的影子。
幻妖們依舊不斷湧來,但都被紅蓮和六合在瞬間消滅。
「這樣下去沒完沒了。」
紅蓮說著,六合簡單地接了一句。
「關鍵是按錫杖吧。」
紅蓮舉起右手召喚出炎槍,同時釋放出炎蛇為昌浩製造了一面抵擋幻妖的壁障。
將昌浩留在屏障中後,紅蓮和六合蓄勢待發。他們的身上纏繞著強烈的鬥氣。
見狀,被困在屏障中的昌浩焦急地喊道。
「紅蓮、六合!住手!」
兩名鬥將頓時停止了行動。六合看了一眼昌浩後立刻轉回了視線,隨後紅蓮對昌浩開口道。
「或許你會覺得我們是在詭辯。」
昌浩聞言臉色頓時變得慘白,他想要說什麼,卻被紅蓮打斷了。
「雖說我們都很看重天理和自己的生命,但我們必須遵守誓言保護主人。」
就算昌浩再怎麼阻止,他們都必須履行自己的誓言。
「如果我說不允許呢。」
昌浩猛吸一口氣。穿過屏障,他清楚地看見了紅蓮和六合臉上毅然的表情。
「---沒關係。」
因為這是我真心想幹的事。
「......」
兩名鬥將手持各自的武器將昌浩守在身後。幻妖們被紅蓮的壁障所阻,無法在接近昌浩。幻妖們狂亂地發出了刺耳的怒。
而此刻,丞按卻輕鬆地看著兩位充滿敵意的神將,他身上的陽炎變得越來越濃重。而這,只有昌浩一人能看見。
心跳還是那樣劇烈。昌浩胸口充滿了莫名的焦躁,他攥緊了拳頭。
「......我原以為十二神將多少還有些腦子......」
男人邊說邊嘲弄般瞇起眼睛。
「看來是我弄錯了,居然如此愚蠢。為了一個妖孽而放棄神族的驕傲,真是落魄啊。」
紅蓮金色的雙眸頓時染上了紅色,六合的眼神也變得更加冰冷。
空氣愈發緊張起來。四周的結界沒有動搖,仍將昌浩等人與六合包圍在其中。
「看來你也不輕鬆啊,丞按。」
忽然一聲冷笑響起。
被身後毫無預兆的冷笑嚇了一跳,昌浩摒住了呼吸,猛地回頭望去。
紅蓮和六合也同樣吃了一驚。在表情詫異的神將和少年身後,正站著一名面帶冷笑的男人。男人揮了揮手,炎之壁障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十二神將騰蛇的通力就這樣被輕鬆化解。
「是......什麼時候......」
昌浩茫然地喃喃自語著,六合把他一把拽到了紅蓮身邊。兩位神將把昌浩護在了當中。
昌浩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丞按。
他認識丞按,難道說他們是一夥的?那麼,這男人是誰?
警鐘再次響起。危險,這男人是......這妖怪就是......
身體深處的火焰燃燒著,昌浩的心臟劇烈跳動著。
「啊,果然還是個孩子。就算他打敗了傲狼,可他體內還是人類的血佔了上風,所以,他呼喚不了晶霞。」
「晶霞......」
是那個救了爺爺的天狐的名字。
丞按的表情扭曲惡劣。
「凌壽,你要妨礙我嗎?」
「妨礙?不不,我根本沒哪個意思,我只是......」
凌壽瞥了一眼昌浩,瞇起了眼睛。
「我在想,用什麼去威脅那個老頭好呢?然後就想到了這孩子。不過,如果這是你的獵物,那我就不出手了。」
為什麼現身?凌壽的話因剛落便無聲後退了幾步。在他剛剛站立的地方被炎槍刺中,但它立刻便失去了槍的形態,沒一會兒就消失了。
凌壽不僅輕鬆化解了炎之壁障,連幻妖們也想躲避他的力量。被凌壽的力量穿透身體的幻妖們再也沒有重生,它們痛苦的慘叫刺耳地響了起來。
忽然,錫杖上金屬環的脆響穿插了進來。
將凌壽交給六合後,紅蓮咬牙切齒地看著丞按。
身穿黑色僧衣的怪僧仍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他毫不畏懼地睨視著十二神將中最強的騰蛇,而後笑了起來。
「十二神將啊,你們居然把那個妖孽看得這樣重。他終究要死的,你們還是放棄吧。」
紅蓮開始暴怒,原本金色的雙眸終於變得鮮紅。
他週身圍繞的灼熱鬥氣,也由紅色化為了純白。
與凌壽對峙的六合,此刻也以靈力全開的狀態蓄勢待發,他知道,對方曾擊敗了青龍,萬萬不能大意。
凌壽趣味盎然地觀察著六合全力以赴的狀態,忽然,他彎下了腰。
六合愣了一愣,卻被天狐鑽了空子。這只是一眨眼而已,但沒想到身為鬥將的自己都會出現這樣的紕漏。
「......」
「你戴了個有趣的東西啊。」
凌壽的語氣中透出一絲天真,他伸手握住六合脖子上掛的勾玉端詳起來,簡直就像一個看著玩具的孩子。
勾玉的顏色在凌壽手中微微起了變化。
忽然風起。只能在六合身後旁觀一切的昌浩,突然感覺心臟猛跳了一下。或許是因為凌壽的靠近,自己體內的血產生了反映。
「凌......」
昌浩反射性交叉起手臂,拚命地對抗著餘波的侵襲。
因攻擊而跪倒在地的凌壽此刻卻輕鬆開口道。
「原來如此,真不愧是神將,力量很強啊。這麼說來,上次的傢伙也是神將啊......那麼這次,我要殺了你。」
他在最後忽然壓低了聲音,昌浩沒能聽見。
但昌浩卻感覺此刻全身的血似乎都在沸騰,應該是錯覺吧。可是,身體最深處卻冷到像要凍住一般。體內的力量,都被護身符所壓制著。
昌浩能感受到凌壽釋放的氣息。
由於雙方距離很近,他唐突地發現了一些事情。正因為「血」的呼應,他才能如此肯定。
「這結界,是你佈置的吧......」
能在不被神將發現的情況下製造出如此強韌的結界,非妖異不能為。
凌壽聞言瞇起了眼睛。
「正是,不愧是同族。但你太弱,我就放過你了。」
凌壽站起來後轉過身道。
「我這個人心軟,不喜歡殺生。」
言畢,天狐驟然隱去了身影。
與此同時,結界也立刻無聲消失了。
與紅蓮對峙的丞按恨恨地咬起了牙。莫名出手相助,又莫名抽身離開,對妖異還真是不能大意。
「凌壽,你這傢伙......」
再過片刻夜幕即將垂下。周圍零星有幾個行人路過,如果接著戰鬥下去,怕是會被人發現了。
丞按用錫杖敲了敲地面,隨金屬敲擊的脆響迸發出的力量,幾乎將昌浩等人吹飛。
「!」紅蓮的神氣頓時爆發,灼熱的鬥氣將丞按的法術瞬間粉碎。
怪僧的身影,隨著金屬敲擊聲一同消失了。
男人用錫杖叩擊著地面,金屬環互相敲擊發出脆響,隨著接連不斷的響聲,一股強大的法力向昌浩釋放而去。
"禁!"
法力在地面留下了重重的痕跡,昌浩急忙閃身避開幻妖的攻擊。
十二神將不能與丞按為敵,所以現在只能靠自己。但是,此刻自己手中沒有武器,能使用的只有法術和靈力.
"乾坤定位,赫赫煌煌…解咒瓜,現出蛇蠱……"
真言本身並不具有力量。所謂真言,不過是為了使靈力能發揮效應的輔助工具罷了。
——重要的不是語言,而是你詠唱時注入的意志力!
自昌浩幼年起,這句話就一直不斷向他灌輸。重要的是不服輸的心、不放棄的心,以及堅忍不拔的心。
那個聲音總是溫和地告訴自己,要擁有一顆堅強的心。
天狐之血消減了他們的壽命,但即使如此,昌浩還是想要試試,哪怕只能延續五年也好。現在就走,太早了。
爺爺的身影出現在昌浩的腦海中。昌浩咬了咬嘴唇,怪僧丞按挑釁般放言道。
「安倍之子……不,妖孽之子,你殺得了我嗎?」
「我不是妖孽!」
昌浩怒吼著,刀印向地面叩擊。
「急急如律令!」
尖銳的氣息化為風刃向丞按襲去。
丞按輕揮錫杖,風刃在杖端被輕鬆粉碎。
「不,你就是妖怪,和我一樣。」
男人的嗤笑彷彿在可憐他,見此情景,昌浩沒來由地感到一陣恐懼。
他反射性地向後跳了一步,錫杖的尖端從他鼻尖劃過。耳邊的風聲為昌浩帶來一句低語——太慢了。頓時,無數的妖氣從三方呼嘯而至。
昏昏沉沉躺在榻上的晴明忽然睜開了眼睛。
不知何時天已經黑了,他環顧起四周,隱去了氣息的勾陣注意到他的舉動後,開口問道.
"晴明,怎麼了?"
晴明邊坐起身,邊用衣袖拭去頭上的冷汗。
心跳相當快,體內的"血"也在躁動不安。
勾陣正要開口問些什麼,卻又忽然睜大了眼睛。她猛地站了起來,掀開簾子望向南邊的天空。
在那裡,升騰著的一股強烈的神氣。
"騰蛇!?這到底是……"
「……看來,遇到了強敵啊。」
晴明的話語中夾雜著歎息,一臉詫異的勾陣扭頭看著自己的主人。
「強敵?」
「恐怕是天狐凌壽。」
說不定,還有昌浩提到過的怪僧。
他們體內的「血」能夠互相呼應,那麼晴明體內感受到的衝擊,應該就來源與昌浩。
昌浩身邊有紅蓮和六合守護,晴明相信有他二人在,應該不會陷入太糟糕的境地。
但是,晴明仍舊感到不安,凌壽的妖力遠遠超越了晴明的想像。雖說青龍當時有傷在身,但沒想到他會大敗於凌壽。
晴明調整著自己急促的呼吸,同時抬起頭看著勾陣。她比夜更黑的黑髮微微飄動,黑曜石般的雙眸清澈而寧靜。
但是,晴明卻給了她「凶將」之名。雖說他從未用這名字稱呼於她,但這個名字對於勾陣來說,仍是個無法逃脫的「咒語」。
種下這「咒語」並非因為憎恨,而是因為,這是神將們自己的意願。
「勾陣,昌浩就拜託你了。」
「怎麼突然說這個。昌浩有騰蛇和六合啊,而且……」
她微微睜大了眼睛,因為她瞭解了晴明沒有明說的深意。
緩緩吐了口氣後,勾陣靜靜地問道。
「也就是說,不用再保護你,而是保護昌浩?」
「可以這麼說。」
「十二神將必須保護主人……我的主人,是你。」
老人微微笑了笑。
「啊……記得替我轉告宵藍。」
「晴明,我的主人是你。」
「恩……曾是」
勾陣閉上了眼睛。晴明的回答,早在她意料之中了。
成為這個男人的式神,受他調派,不過才短短十幾年而已。然而,人類的生命過於短暫而脆弱。他就這樣扔下了十二神將。
「我的主人,是你。」
勾陣重複著,睜開眼睛平靜地笑了起來。晴明沉默地看著她。
他知道她不會違背這個命令,因為這是神將的的誓言,所以……
「安倍晴明,既然這是你的命令,那我十二神將之一勾陣……從命。」
敵人的氣息完全消失了。
確認敵人真的離開了,昌浩忽地彎下了腰。
「昌浩!」
紅蓮大驚失色地喊了起來,昌浩忙舉起一隻手回答。
「……沒事……等一會……」
他用另一隻手按著胸口,隔著衣服緊緊攥住丸玉和香袋。凌壽的氣息使得妖異之血變得活躍起來,現在必須抑制住。
現在誰也幫不了他了,只能靠昌浩自己。可以說,現在是妖異之血和他自身的戰鬥。
漸漸平靜下來後,昌浩大大地舒了口氣。
「……不用擔心,沒事了。」
昌浩滿頭大汗地直起腰,看了看六合。他胸前的紅色勾玉微微閃著光芒。
回復平常姿態的六合,此刻仍是一臉的平靜,眼中依舊沒有任何感情,無論怎麼看都和平時完全一樣。
但就在剛才,六合的背影卻顯得非常激動。這是昌浩第一次見六合這樣。
見昌浩沒事了,紅蓮又化為了小怪的形態。昌浩把這個白色的身體放在肩上,輕聲問道。
「那個,小怪……」
「嗯?」
小怪眨了眨眼,昌浩壓低了聲音繼續問道。
「剛才六合好像突然變了個人似的……怎麼回事啊?」
小怪瞪圓了眼睛回頭瞧了瞧同胞。六合似乎在判斷已經沒有危險後,悄然隱身了。
「……這麼說來……是為什麼呢?」
「我在問你啊。」
「我也不知道。」
兩人一起搖了搖頭。隱身了的六合見狀似乎感到不解,因為兩人感覺到他傳來的充滿疑惑的氣息。
「……太晚回去有人要擔心了。」
有人擔心?指的是誰啊?天底下人可多了。
昌浩思考著,忽然恍然大悟道。
「哇,彰子會擔心的,我們趕快。」
昌浩跑了起來。小怪便緊抓著他的肩,邊看著他的側臉小聲念道。
「六合又沒特指彰子……」
要說不能讓別人擔心,昌浩首先想到的是彰子,這在他腦子裡已經是個定式了。
小怪瞄了一眼昌浩,不禁苦笑起來。
當他們回到安倍邸,夜已經完全深了。
夏季晝長夜短。這幾天昌浩都是在傍晚前到家的,今天晚了很多。
偷偷跑回家後,昌浩脫下了鞋剛想整理,只見小怪無可奈何地對他說道。
「我來吧,你進去。」
它用尾巴指向了屋裡,昌浩沉默地點了點頭。他在走廊上跑了起來,腳步聲越來越遠。
「真是的,都已經到家了,跑也好走也好時間不都差不多吧……」
把鞋並排放好之後,小怪還用前爪煞有介事地彈去了鞋上的灰。它的背後忽然有氣息傳來。
「是勾啊……那麼嚴肅,怎麼了?」
勾陣的表情此刻非常失落,這在她身上很少見。
小怪用它那雙鮮紅的眸子詫異地直視著勾陣。片刻後,它嚴肅地垂下了眼。
「發生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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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它忽然嚴肅起來,勾陣微笑著搖了搖頭。
「……沒有。倒是你,神氣都傳來這裡了,我還想問你發生了什麼事呢。」
小怪見它岔開話題,心中的疑慮也愈發深了。它躍上勾陣肩頭,瞇起眼睛問道。
「我的事等會再說……怎麼多了雙鞋?」
小怪忽然發現到,地上還多了雙沒見過的鞋子,不是吉昌的也不是晴明的。
小怪抖了抖耳朵意味深長的看著某處。勾陣點頭道。
「啊,剛才有客人來,現在在昌浩屋裡。」
「我回來了!」
剛衝進自己房間的昌浩,忽然停下了腳步張大了嘴一動不動了。
原本亂糟糟的屋子被收拾得乾乾淨淨。書本被堆放整齊了。連昨天沒疊好的衣服也被疊好了放在一邊。
不過,昌浩正因為確信彰子在等他所以趕了回來,這下他算猜對了。
彰子在昌浩不在的時候,總會拿些他屋裡的書和卷軸看,不懂的就問十二神將。這樣一來,她多多少少積累了一些知識。
她正坐在書桌前,但此刻她卻沒一如既往的用笑聲來迎接昌浩,反而是一臉緊張嚴肅的表情。
原因則是一目瞭然。
「哦,弟弟啊,你回來的真晚。」
「又被留下做事了?你也太死腦筋了。」
彰子對面坐著的,是身著直衣,一臉詭異笑容的二位兄長。
昌浩頓時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成親毫不在意的看著昌浩的表情,還示意讓他看自己膝邊的一個布包。
「我家的小北,讓我務必將這個交給弟媳,所以我就過來了。」
「我內人還不知道這事,我想等回家就告訴她,她一定也會高興的。」
一臉茫然的昌浩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慌慌張張的反駁道。
「哥……哥哥們……你們究竟……在說些什麼啊!」
「真是的,當然是在說你
成親指了指全身僵直的彰子後,接著說道。
「籐原
成親兩手一攤聳了聳肩,露出一個無敵的笑容。
昌親看著弟弟光是嘴一張一合但什麼都說不出來的傻樣,終於伸出了援手。
「兄長,別欺負他了,有人要心疼的。」
「哼,那就繞了他吧。」
成親故意板著臉說道,隨後,他轉向了彰子。
「小姐,失禮了。我們這麼口無遮攔,請別見怪啊。」
「怎麼這會變得那麼恭敬了,嫂子知道的話可要說你了。」
「只要你們不說她就不會知道,都不許說。」
「是是,知道了。」
昌親笑著對昌浩招了招手。
「你看你,站在那裡幹嗎,快坐下。」
「啊,是……」
昌浩磨磨蹭蹭地走到昌親身邊坐下,這樣離對面的彰子最近。
大概是看到自己回來所以放心了吧,昌浩見彰子舒了口氣。
就算是昌浩的兄長,但和兩個初次見面的男性坐在同一屋內,緊張也實在算難免的。
「哥哥們……不會已經對她說了什麼吧……」
昌浩不安的想著,這時,隱身的神將開口回答道。
「不,成親大人和昌親大人的言行都非常小心謹慎,不曾說些什麼。」
隨著風動,彰子背後現出了兩個身影。
十二神將天一和他的戀人朱雀一直守在彰子身邊。高個子朱雀低頭看著這兩個人類青年開口道。
「有我和天貴在,不會出事的。如果成親和昌親敢無禮,早被扔到院子裡去了。」
「你這樣做的話露樹大人會傷心的。」
「只要你不會傷心就好。」
朱雀的腦子永遠圍著天一轉。昌親和成親表情複雜地交換著眼神。難過的豈止是母親,連祖父和父親都要哭了。
天一在彰子身邊探下身子,溫和地微笑著說道。
「我們回裡屋吧,昌浩大人已經回來了,就讓他陪陪成親大人他們吧。」
彰子不安的看了看天一,又轉頭看了看朱雀。兩人都點了點頭。
彷彿要確認成親等人態度一般,彰子又將視線轉向成親與昌親,只見他們表親都很平靜。
彰子鬆了口氣般站起身,隨後對昌浩輕聲開口道。
「那個……」
「嗯?」
昌浩眨了眨眼,只聽見彰子說了四個字。
「歡迎回來。」
昌浩微微瞪大了眼睛,但又立刻苦笑著點了點頭。
「嗯。抱歉回來晚了。」
彰子微微笑了笑,扭頭對成親等人行了禮後緩緩走出房間,天一和朱雀跟在她身後。最近彰子身邊經常是由這二人守著。
見他們離開後,一直隱身的玄武現了身。他將手搭在房門上回頭看著眾人。
看外表他不過是個年幼的孩子,但他卻用嚴肅的口吻說道。
「成親昌親兄弟,你們以後還是不要這樣突然來訪的好。以後要來,至少寫封信打聲招呼,否則我不會讓你們進來了。」
玄武說著,無聲的關上了房門。
檯燈上的火焰燃燒著,發出絲絲聲。
昌浩頓時鬆了口氣。
「我還在想,今天究竟吹的什麼風啊。你們要來的話白天至少和我說一聲啊……」
他偷偷瞟了兄長一眼,只見他們事不關己般開口答道。
「我們正好碰巧遇上了,然後想來一起探望爺爺,再問候問候父親,然後就來了啊。」
「話是這麼說的,可你嫂嫂準備的東西是我特意回府取來的,很明顯,我們早上就開始計劃了。」
成親自爆真相後,一臉懷笑著說道。
「所以,小北給你的東西,你就收下吧。」
所謂小北,指的就是北方——成親從不在人前提起妻子的名字,所以昌親和昌浩至今不知道嫂嫂的名字。
成親將布包塞到昌浩手中後,昌浩歪了歪頭。
「這是什麼啊。」
「是她未嫁時的衣服,保存的不錯吧。」
昌浩停止打開布包的動作,不知該說什麼好。
「……你對嫂嫂說了什麼?」
「嗯?沒說什麼啊,就說昌浩未來的妻子已經住進了安倍府。於是她就說,那麼替我祝賀他吧。你還沒能獨當一面,所以我也只是隨口說說。你放心,等定下來以後,正式公佈的儀式會很隆重的。」
昌浩打開布包,發現裡面根本就是從未穿過的新衣。因為怕彰子介意,所以哥哥才說是「妻子未嫁時的衣服」吧。
昌浩苦著一張臉,開始試探著反駁道。
「對了,我有些話一直都想對你說來著。」
「阿那太巧了,我也有些話一直都想對你說。」
檯燈發出的光,照亮了兄長在爽朗笑聲中露出的雪白牙齒。
「……說什麼?」
昌浩有種不想的預感,於是示意兄長先說。在一邊看著好戲的昌親,此時絕不會插嘴。
成親爽快地說道。
「剛才的小姐,左手腕上帶著你從出雲帶回來的瑪瑙手鏈。看來她很喜歡啊,這可是太好了。」
一擊至勝。破壞力超出想像。沒想到他居然會來這一手。
「……」
「啊對了,這石頭除了避邪,據說還能幫助戀人順利結婚。」
「…………」
「借瑪瑙表明心意,你這個苯嘴笨舌的傢伙居然還會這招,偉大啊偉大,不愧是我弟弟。」
成親一擊接著一擊,對昌浩的打擊效果相當明顯。
在一邊的昌親不禁發出了嘆息。
「昌浩啊,你真苯。兄長認真起來哪有你贏的機會啊……」
見昌浩此刻趴在布包上除了顫抖雙肩之外什麼都做不了,成親終於滿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