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學校辦母親節的活動
我都會有一種想要逃避的想法
很想在那一天向校長請假
偏偏我常常是佈置會場的要角之一
校長也一定無法諒解為什麼在學校最忙的時候
我偏偏要請假
有了很多的顧慮
到最後還是為了顧大全而放棄了這個念頭

在學校大家看到的我都是樂觀的我
我也可以隨著大家的歡笑聲唱作俱佳你來我往
因為不喜歡大家看到的我都是一副苦瓜臉的模樣
也不是刻意強顏歡笑
而是天生的個性就是樂觀開朗充滿堅毅和耐心
從小就是非常喜歡小孩子
應該是萬叢星座中最適合當一個母親的星座

但自從芊芊出事之後
漸漸開始害怕會失去最愛的孩子
也害怕看到一對親密的母女摟摟抱抱
而學校的母親節活動就會出現很多這樣的畫面
讓我脆弱的心暗自淌血
偷偷地跑到洗手間擦拭因壓抑而傾瀉的眼淚
已經搞不清楚那是感動的眼淚還是悲傷的眼淚
我為這些母親感到高興和驕傲
卻也為自己的處境掬一把同情淚
好希望自己也是女兒獻花的對象
然後擁著她一起給人家拍照
這些夢....都碎了....

這次回去牡丹山上的家
名義上是回去過母親節
其實只是大家一起聚聚敘敘舊罷了
晚上嫂子說明天教會舉辦的母親節她有事無法上台獻花
妳來獻花給媽媽好了
我爽快的答應了
還怪嫂子不早一點說我可以準備一束美麗的花朵

隔天早上我在廚房煮早餐順便問母親
快九點了我們要不要一起去教會
平常熱衷上教堂而常常提醒我們時間的媽媽
竟然說她有很多事要辦今天不去了
留下訝異的我拿著鍋鏟在那兒發征
我剛剛有沒有聽錯啊

站著煮稀飯一邊炒竹筍辣味肉絲
一邊想著有點想不透的一件事
慢慢地...我終於悟出了一個答案----
”媽媽並不想在大眾面前接受女兒的獻花”
我知道她的心結
就像我自己心底打的一個結一樣
不用言語只能意會
也不需去跟別人解釋什麼或交代什麼
這是屬於個人的一個小小空間的思維
只允許自己知道
任何人是無法體會她的心情和感受

我的母親---芊芊的外婆
在芊芊出事的六月前
得到了五月模範母親殊榮
對一個離過婚的單親女性來說
尤其是曾經經過部落輿論的撻伐下還能被接受
應該也是一種大家對她的諒解和肯定了
曾經對部落的選拔條件和限制感到非常不以為然
以我母親的品格和獨自辛苦拉拔孩子的心酸
她早該得到這個獎了
難道離過婚就必須被叛罪嗎
她只不過是一個媒妁之言不幸福婚姻下的犧牲者啊

她才興高采烈的拿著模範母親的獎盃一個月
跟著她的芊芊卻意外的溺水出事了
我知道這給她相當大的衝擊和挫敗
好不容易大家給她一個全新的肯定
卻在一瞬間化為烏有全被所有的繪聲繪影蓋住了
部落裡每一個遇見她的人都會問候芊芊的狀況
可是大家不知道
每一個關心的問候卻常常刺痛她的心
有一陣子她變得不喜歡出門不喜歡遇見任何一個人
她總是說
為什麼每一個人都要這樣問我
最好妳們什麼事情都不要跟我說
不管是好的或者是壞的

我真的很心疼我的母親
芊芊發生的憾事說沒有責怪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但是我們的理智告訴我們
任誰都會不願意發生這樣的事
更何況是從小處處呵護我的母親
想起她從小被別人領養然後長大嫁給未曾謀面的爸爸
他們一路艱辛的扛起這個家
卻因為種種外來的誘惑改變了人心
也改變了這個家庭的命運
她和父親的命運總是這麼坎坷令人同情

離異後的父母
回到部落總是會遭受到異樣的眼光和無情的諷刺
但是他們卻各自從逆境中爬了出來
信了耶穌後開始真誠的上教堂侍奉主
幾年後隨著父親的驟世
所有的恩恩怨怨就此一筆勾消
有一陣子我們常常鼓勵媽媽隨團出去旅行
也該享受享受清福了

但是她的好運總是無法持久
誰知又發生了一個人生更重大的事
知道她內心對我們滿懷歉意
即使我們早就原諒了她並已經釋懷
她還是無法原諒自己
在我們離開山上時會刻意避開送別的時間
早早丟下採好的青菜和要帶回去的山產
提早交代後她就消失了
我知道
她又去偷偷擦掉眼淚了

原來 ....

我的母親跟我一樣 .....

----- 不喜歡過母親節

但願上帝賜給她更多聖靈和勇氣
就像給我的那麼多......

阿們


95.5.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