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了.
不知道多少年沒見過他哭, 最後一次印象可能是某親人過世之類的吧? 況且那也是不止十幾年前的事了.
昨天, 出門前去醫院看他最後一眼, 很刻意的將情緒都掩埋, 一派瀟灑的說, “不過是兩個多月而已!”
他叫我過去床邊要我親他跟媽一下, 我動作迅速之外, 還是面帶微笑, 之後揮揮手轉身就走.
才走到電梯旁, 媽走出來說, “妳快回來房裡, 你爸哭地滿臉是淚.”
我快步走回去的同時, 一直在整理情緒. 這幾天刻意不去思考就是怕觸動了情緒而嚎啕大哭. 他這一步卻等於讓我所有的努力前功盡棄.
進了病房, 他突來這情緒將整個臉都哭紅了, 媽則是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擦拭著眼淚, 一邊咕噥著說, “情況再怎麼糟糕她還是可以回來工作啊, 又不是沒有後路.”
我握著他的手, 堅強的埋怨說, “你幹麻這樣啦?” 我很快就會再回來啊!” 眼淚則是沒用的一滴滴沾濕了床.
他邊哽咽邊擦著眼淚說, “這次不一樣啊, 好好一個女孩子要去面對一個很險惡的環境, 突然很放不下. 捨不得你獨自一個人.”
就這樣三個總是很堅強理性,又很ㄍ一ㄥ的人終於敵不過眼淚的襲來而崩潰了約莫一分多鐘, 然後各自悠悠地將眼淚擦乾, 將情緒收回.
第二次道別後, 我要他們別擔心了, 這次連手也不揮, 說了再見後轉頭就開了門出去.
我不曉得門的背後是否有更多眼淚, 更多擔憂, 我根本不敢多想, 因為一想就會受不了.
邊走邊忍, 忍了很久很久, 終於走回到車上, 我開始嚎啕大哭, 用掉了快半盒面紙, 哭掉了半個多小時的車程才差不多結束.

或許他也有預感吧? 或許他也感覺到這次我出門, 就是真的要離家了. 就像我之前感覺的那樣. 不只是出外工作, 這次包含了未來方向的決定性.
我當然了解就算做不好也還是能回家, 但只有我自己明白我沒給自己後路可退; 也只有我自己明白我正在尋找另一扇窗口.
當然捨不得家人, 自始至終還是他們在身邊. 但是我的角色不允許如此繼續放任下去.
所以選擇毅然決然離開.

晚上出去唱歌, 我發了狂似興奮地麻痺自己, 跟大家愉悅的聊天. 還是刻意去逃避那情緒, 但是最後一刻又被Ashley搞垮. 一個人哭就大家都哭, 又是一個沒完沒了的結束.

今早從整理行李, Jeff載我去機場, 送機, 轉機, 再上機. 沒讓自己想太多, 其實幾乎是因為前晚太累而睡死.
這樣也好, 給自己藉口不再哭.
飛機降落那時, 不曉得是地心引力還是緊張的關係, 整顆心懸在半空跳動不已, 簡直快把它嘔出來了.
下了飛機就聞到那股新興大城市建設的污染臭味, 當下確定這是事實, 當下決定就別再想什麼有的沒的, 總之讓好強的自己硬著頭皮衝就對了.

除此之外, 本來稍微期待他在離開北京之前能飛來上海看我, 至少為我獨自出外奮鬥的開始表示他的關心, 結果電話打過去, Kent就說他正好今天飛回台灣了. 哼~ 真是好笑的自以為是!
還天真的以為對方說的多好聽, duty-call時, 一切都拋在腦後了, 更不用說, 我只是我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