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6-17 12:17:49小Po

惡魔之路(三)

星期六的行程,預定是登上四個山頭,翻過四個山坡。行程中攀爬的地方相當的多,往往都需要手腳並用,不禁讓人痛恨手持的登山杖,無法像齊天大聖手中的金箍棒一樣的伸縮如意。

在挑戰第一個山峰的途中,隊伍加入了生力軍,是一對年輕的情侶,女方像是與領隊 Barry萬分的熟識,喋喋不休地說著怎麼到達該處,怎麼等待了多久,帶了些什麼裝備,又有什麼事項需要注意云云;男方則是沈默地很,很少在眾人之前表達些什麼意見。

一路上,穿過的小溪小川不少,卻因為前日下雪的緣故,全都凍結成了冰。眾人看在眼裡,也就小心翼翼地避開,盡量踩著積雪深厚的路面前進。偏偏人算不如天算,負著幾層白雪的岩石往往暗藏玄機,雪下是舊日積雪雪融,又再因溫度驟降,結成光可鑑人的鏡面,昨日的細雪只是今日的偽裝。我的屁股也往往成了密佈地雷陷阱的祭品,足足吃了不少苦頭。

先別說爬上坡的時候,用盡體力氣喘吁吁之外,還得提心吊膽,免得誤入陷阱。跟隨著上坡而來的下坡,可是一點都不比爬上坡,來得便宜幾分。

每個團員到了上下坡的轉折處,定睛看了幾眼,就不再猶豫地轉過了身子,像是修補完屋頂的工人面對著梯子緩緩而下。只是山上此一級和下一級的距離,可沒能像爬梯一般的容易預期,陡峭滑溜的程度,有時候讓登山杖都成為了累贅,好幾次,團員們毫無遲疑地鬆手,讓登山杖登陸在相中的落點平台,而後雙手左右拉緊著樹根,學習猴子般地迤邐攀爬而下。

若說上坡時候,一分小心,下坡時候,可得小心加小心。

我曾經為了跨越大灘的冰面,自以為絕不會有問題地,一定會落點在混著雪和土壤的地面上,卻沒料到見著的冰面還真只是冰山一角,偏偏我已踏出比往常更加大步的步伐,滑落的時候,身體已然沒有能力應付而回復原先的平衡。於是,就像是被聖誕老人的麋鹿拉著,速度愈來愈快,愈來愈快;我雙手本能地的四下飛舞,口中也應景似的發出雲霄飛車的刺激吶喊。這樣的場景幸好沒有維持多少個鏡頭,我一邊抱住大樹的樹幹,一邊 Richard雙腳定若磐石,大手拉住了我的手臂,卸下我往下衝的勢道。我終於能夠驚魂甫定地,向眾人發出仍然安好的訊息。

若說上坡時候,花上一份力氣,下坡時候,費的可是力氣加力氣。

走下坡的時間,往往是上坡路的兩倍、三倍之多,所需要的沈著和注意力,更是不可估量,可以說是身、心的大考驗。

完成第三個下坡時候,我已然有落後的趨勢,眾人在前方不遠處,等待著隊伍再度地集中。在我身後的情侶組合,女方說著體力已然耗盡,不願意因為勉強自己跟隨隊伍,強征最後一個山頭,而和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和男伴商量著可否脫隊今晚就在附近紮營。男方一路上看起來像是比我還嫩的新手,看到許多路段都不自禁地流露出驚慌的眼神,不確定的語調,這時候對於女方的建議也下不了決心,敷衍、猶疑著說,還是和眾人相會之後再討論吧。

眾人集合之後,Barry和那女人展開了無止盡地討論,我趁機覓了個大石頭稍做喘息,好一陣子之後,兩個韓國阿姨 Clara和 Soungia喊著再不出發,他們就要凍得受不了了,出發前不久才和女朋友吵架的 Greg嚷嚷地說,「一起走啦,就剩一個山頭了」, Richard和另外一個路上偶然相遇而結伴同行的路人,微笑著不做一聲在旁等待著。我終於也耐不住凍開始緩慢地移動著,也在這時候,Barry和女人終於完成了交涉,眾人於是和情侶檔揮手告別。

Barry和路人竊竊私語臆度著說,他們的脫隊可能不是女人的意見,而是男人的主意,因為那男人看起來是多麼的缺乏經驗,多麼的需要別人照料。又談論著,其實他們這樣的決定是對的,若是在精神和體力都透支的情況下,勉強自己是很容易造成意外而受傷的。

我自然知道脫隊完全是女人的主意,可是我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到另一個問題去了,要在怎麼樣的情況下,一個人才能分辨出鍛鍊自己和勉強自己的界限呢?我很知道,現在的我,分辨不出。往往我覺得我累了,實際上卻還有無窮活力;有時候覺得自己還能再撐,卻一個步伐也提不起來。

有人說,最好保守一些,一點一點地往外擴張探勘,才不會傷著自己;有人說,過於保守永遠不會知道自己的界限,還是在一開始大大地敞開嘗試,發現了自己的極限,以後就可以靈活運用。我還不知道哪一個策略比較適合我,可是我很想快些知道,我到底可以做到什麼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