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7-12 21:26:56哈姆熊&蕾特莓子

第五章‧"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或如何閱讀"字裡行間"



敘述即評論。

敘述在選擇後進行,選擇在價值評斷後進行。春秋之枯燥乏,無情感,無論述,完全中性的字句,循此進行一環環曲折的圈套。原原本本敘述一個事件,已經是評價它,至少在以春秋的習性來看,人們不報導平常的事件。然而,習慣以"異常"看到春秋所敘述的事件,將陷入固定的套數,使得整部經典動彈不得,事實上,由於春秋戰國時代禮樂崩毀,敘述一件正常的事情,反而又成為"異常"。每一次的解釋皆是個別建立,每一處類似事件的解釋,經常會有互相矛盾的情形。春秋的体系並非沒有自己的幾何,或說這是一個多變的幾何,若此體系存在,那麼它必然不是以概括地從理論出發憑藉全面突出的事物一次被揭示,因此,它藉著事件敘述而開展,漸進嘗試,連續定義,積累經驗。

這樣確立的中國敘述的偏好和持續變動的特性,一樣延續前四章的主線。

所有的字句,皆不被認為是偶然或微不足道,以精神分析來說,任何一個口誤,都可以成為某種意義存在的徵兆。不同於精神分析,道德家在看待春秋的時候,是從符號來進行探索,而不是在徵兆的範圍處於意向與判斷的方面(?)。原本平凡無奇的春秋編年史提高為合乎規範的文獻。

那麼中國語言的解讀不就存在「套數」的問題?這跟李長之「感情的型」是否相關?如果這樣看來,評論傳統的術語就不能夠視之古版,而是寫作者在書寫的時候,已選擇使用這一共通「通訊協定」,不依此解讀,勢必無可解讀。那麼它的創造性該存在哪裡呢?如此不是每個人解讀出來的意思都一樣嗎?我認為工具一樣,但因為工具本身中性,使得解讀又總是「保留餘地」。所謂工具本身中性是什麼意思呢?如果我們說這首詩刺某君,我們有什麼樣的證據?從對詞彙的選擇比對常規,我們可以推測刺某君,然常規並不儲存在符號上,而是儲存在讀者的意識中與以承認,可不可以否認,不能,如同前章所言,你已經使用中文,你已經同意內部所有規則。你說他如此說,但事實上的字句並不存有你的結論,於是它的形式依然中性,只顯示出你的意義;那麼,你又反思,他如彼說,字句卻又還是一樣沒有這個結論。怎麼辦?不怎麼辦,這就是中文。總是處在行進的狀態,藉由你的閱讀,不斷對話,你隱約得知了他的意圖,卻怎麼也提不出證明。因為它的「話」沒有說「明」,但它的「意」已經表「達」。

它已經展開影響力,如同鬼魅。

沉默也是一種表達。孔子在著述春秋之時,錄內略外,對外,大惡書,小惡不書 ,對內,大惡諱,小惡書。「諱」就是一種「隱」,與嚴格意義「藏」不同處在於,事件不堪的部份,被置於陰影處,而不是切除分離完全不使人知道,藉著調整陰影的大小,將衝擊力減到最低。希臘歷史學家也使用「剪輯」來表達間接意義,但是,這是通過一組鏡頭的選擇來進行反響、提醒、反差,形成顯示,通過敘述的安排來提供分析。但是春秋沒有敘述的安排,而「連續不斷地記錄」,其間接意義不來自建構的結果,而源於「被投射出的意向」(?)。此迂迴只有通過閱讀才能感知,作者表示這是自孟子以來中國傳統所接受的選擇。西方解釋者在閱讀荷馬、赫西俄德的詩句時,總是準備在「另一個意義上」按神學、哲學的偏好去讀每個詩句。而中國的道德家,在每個事件的隱語中,只找尋褒或貶。如此作者所言:敘述的準確性被價值命令穿越。

一個是向遠限處射出標竿,一個是向無限遠處射出自己。老天!這太妙了!這不就是重視客體與重視主體的差別嗎?這段消化的不好,我還想不出關於中西書法、繪畫、戲劇部分相對應的情形。書法、繪畫、戲劇在中國皆有固定的套數,在一開始的時候必須熟習,然而變化從哪裡發展呢?我想關鍵還是在於「沒有說的」。

明暗使色彩趨淡,晦暗的明亮使人猜測,兩者之間謹慎而形成的是一個傾向?就是意圖,或說,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