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圖未眠
三年了,起碼,不曾再有那莫名的依賴與企盼。一切,應歸諸於淡閒……,起碼是那淡若游絲的存在。在你的來電響起之前,都是。
約莫四年前,關於你崩落的情緒,我試圖將它綴補,卻又偶爾的冷眼,不援。彼際,打量的是你底自覺,應足以令你立於另一處的新生。然不知,這是屬於我的私心,抑或為你的那份情誼。
猶是清晰的一幕:某日傍晚,你與我走進陌生地,行過天橋,我的瞳裡映著你的影──那過往的英挺依存──素色緊衫搭著墨色長褲。你驀然回頭,由舌齒間跳出一句:……。這算是甚麼?我心裡頓時一陣緊,皮質中閃出三島由紀夫的文字:「當我不在乎自己的時候,我可能會變成一個誠實的人……。」縱使如此,天橋的影子之間,始終保持著一段,適當距離。最末,我當作笑語置之。
現實裡,我未曾幻化過三島文字中的那個「我」;而你,應該也不曾出現過這個念頭才是。應是當下迷惘了,你。
回溯至清澀之歲,的確,那方將置身於初探情識的癡狂少年。因權力幾何的獨斷,將少年們撕裂成不完全,卻成了他們眼中的安全。
那時,偶爾讀到一篇,是關於一個水透般的人與一個冰瑩般的人的事。作者早模糊了,而內容卻撼動著、一個對於尚在拼湊著世界蘊含的我。我如得稀珍般遞與同儕們瞧,有人嗤鼻;也有人細讀,而你卻介之於中。我不知你怎的想法,待接續著幾節爬梳過古文、代數與一部滄桑後,也已淡了那水與冰的情愫。下課後,仍是一群人奔往籃球場上,大肆宣洩著汗水……。
在W離去之後,某一日才驚覺到:怎會與你和在一塊?猶記W還在之時,因誤會一場的你卻發狠地攻擊已是滿是傷痕的L,那時我十分怨你,當你是惡端,甚至和W一起鄙視你。但現實上,兩人的確是攪和一處,成了室友,成了不離的左右足。你樂得與我分享你的一切,我以為那是你的本性,直到多年後,由W的轉述,才明白:那是只有我才可擁有的特權。
在即將跨進新紀元、也是考入研究所那年,你想要約我旅行,我腦中想起北京。九月的某個下午,我們在機場廁所互相對望。耶!在故國首都撒的第一泡尿,感動啊!是的,你總會盡量滿足我的想法。當然,那極度可能也是要滿足你自己的。不只一次,我們遊過鄱陽湖下、馬賊曾出沒過的山城,也探入過萬曆爺的地宮,也一同站在城垛上俯瞰、遙想古襄陽的霜與華。更多個周末的日子,我們開著車,漫無目的的、或有意為之的在這島上恣遊……。
自大學以來,我們各自搜尋著交往的對象,這似乎是不成問題的發展。直到三年前,你方追求到的伴侶竟試圖干預你的節奏,不由得令我動火。多年的情誼豈是一個他可介入?質問你之際,亦自覺可笑,我何須忌妒他者與你的相處?因我未曾設想過這般問題,除了你之前的、我視作玩笑的話語之外,我們壓根不存在過對彼此與各自伴侶之間的諸多問題。是啊,向來都視你為哥兒們,這會兒,卻犯到很敏感的結界線上來。你的瞳裡閃動著尷尬,我,也就不語了。
之後,我們很有默契的讓聯繫變得微薄。你換了環境繼續投入工作;我則泅於命題與抽象的思海中,應是屬於各自追尋的殊途。雖然偶爾的,會憶起過往美好的種種歷程,但那終究只存在於過往而已,如同已是封存的檔案罷了。
但日前,驀地你的聲音又再度響起。走吧!已規劃好四天假,你一定要陪我去……。原來,是關於我的回憶,卻仍在你的思緒中潛伏著,只是伺機而動罷了。而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你至今仍樂得與我分享──那是你一直不曾挪走的、我的特權──關於你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