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即將穿越一座長長的橋。


我一直望向車窗外，也許是看得太久了，總覺得窗外的風景一直在重覆而未曾改變，且車程很長，長到令人懷疑這裡面的乘客一輩子都沒下過車，而我，好像也一直在那樣的車子裡面，懷疑車子從來就不曾停下來過，一直行駛，白天又黑夜、黑夜又白天、早上關車燈、晚上開車燈、早上關車燈、晚上開車燈……


我是否總是匆匆經過一些經常看得見的地方，卻不曾注意過那裡有些什麼，以為這地方不會有太大的改變，其實已經在不自覺的情況下偷偷改變了，就像我記得路口的轉角處有一間便利商店，這才發現已經變成一間拉下鐵門的早餐店。我人是站在不遠處的橋邊，還發現到一只早已失去功能、連字都看不清楚的公車站牌躺在路邊，至於那一輛永遠不會停下來的公車，是我在看到公車站牌以後才幻想出來的。不，也許是我不小心下了車才發現到這一點的。


不對，我可能是一個失意的人站在橋邊，準備從牆上跳下河去，跳下去，才知道看起來很淺的溪水，其實有著足以滅頂的深度，原本看似平靜的河口，其實佈滿著暗流，我被捲進那樣的渦流裡面卻連掙扎的力氣也沒有，感到呼吸困難而意識模糊，但還隱約可以聽見氣泡的聲音。


不對，我人是站在橋邊喝碳酸汽水，卻不小心去噎到，所以才感到呼吸困難的。無礙，待我，打一打胸口，用力的，吞一次口水，便能穩住呼吸，隨後屏氣凝神、展開雙手。不對，是雙翼，我展開雙翼試圖飛向天空。


不同於起飛前、噴射引擎的嘶吼，飛機在整片天空中顯得渺小，看起來可愛極了，而我人是靠在橋邊，抬頭看看天空，碰巧看見有架飛機緩緩飛過，我羨慕像飛機那樣穿越大氣層的能耐，但我不能飛行，也沒有多餘的金錢可以買機票飛離這一個地方，最多只能折折紙飛機過過乾癮，雖然這一個地方很快就要改變。


看，這一個地方，難得還有一輛車匆匆駛過，然此刻唯有我是站在原地，暫時陪陪這座即將拆除的舊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