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9-23 21:06:13Tellme

自殺

 

聽說自殺也是一種殺人的行為,不過殺人要有一定程度的凶性,而自殺現在都推給「憂鬱症」作怪。

是這樣嗎?或許吧!

自從1982前後AIDS病毒被發現,半個月之內全球知名的科學期刊,在一季之間出刊了上千份的生技相關研究報導。

也帶動了國內研究所研究生論文題目與內涵的提升,從已往單純病毒顆粒(particle)的純化與鑑定,提升到DNARNA基因圖譜的解碼,從之前單純抗體的制作提升到更精準的單株抗体。

短短的一個暑假,國內知名大學陸續成立了生技中心或生命科學研究所,新生一代分子生物學專精的學人也紛紛回國投入研究,為今日蓬勃發展的生物科技奠下穩當的根基。

新生一代學人與專家的培育,來自上一代師長的教育指導。雖然走在時代尖端前頭的學者專家陸續回到母校服務,繼續培養教育更新的一代,但是這並不代表上一代的師長就是過時或該告老還鄉含貽弄孫了。

台語俗諺說:「新的新步數,老的是老步在。」

稍為年長的師長依然在講台上誨人不倦,為國家社會培育棟樑與精英,為國家富強奮力不懈呢!

那年的系主任兼所長,Dr. M. C在植物病毒鑑定的領域,有其相當成就的身份地位,同時他也引進了當時中台灣大專院校中,少數僅有的電子顯微鏡,開風氣之先為這肉眼無法看見的病毒顆粒留下美麗的形影,也是最切確的鑑定資料。

王二從大學時代就跟著Dr. M. C做專討,大學畢業服完兵役也跟著他做研究,完成碩士學學位。

幾年來這一架價值不斐的電子顯微鏡,一直就是王二在管理,他也操作的十分精純,當年成大醫院尚位成立,台中以南所有需要用到電子顯微鏡的研究,全都得向王二預約時段,才能排入時程由王二幫忙觀察拍照存底。

幾年來,除了Dr. M. C外,整個系所已無人得以操作這架電子顯微鏡,王二也成系所中的一方之霸,學弟妹的碩士論文中,只要用得到電子顯微鏡者,對王二學長莫不存在著一份景仰與恭敬,否則那論文要順利完成可就比登天還難了。

拿到碩士學位後,畢境在英文上不曾努力下過工夫,因此無法出國繼續深造。

如今,當年大學時代的同班同學,都已拿到博士學位回到母系任教了,最後在Dr. M. C的支持與鼓勵下,王二考上的了當年的博士班,除了繼續掌管電子顯微鏡,同時也得以繼續深造。

這是生物科技肇發大躍進的一年,農學院中所有的系所,所有的研究的方向全轉向這個領域。

開學選課,單是分子生物學這門課的選課人數就超過百人,而大學部的學生也為了,為將來打下良好根基也都來旁聽。

這門超過兩百名學生,在禮堂上課。

有道是,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幾週下來,學生人數就開始銳減了,經過加退選之後,就回到正常的少數了。

當然王二是這少數不到二十人的「精英」之一,分子生物的基礎在於生物化學,大學時刻沒將生物化學讀好,這分子生物學就甭想聽得懂。

獸醫系和畜牧系,和這分子生物學有關嗎?當然有關,生物技術的應用在藥物和育種上都有極深切的相關。

複製羊和複製牛不就是最明顯的實例嗎?科技的發展取向於應用,而應用也激發了科技的發展。

這一門分子生物學的課,正集中了農學院各研究所,從食科、園藝、植物、獸醫、畜牧與植物病理系,所有相關領域的研究生。

李姒大學畢業之後,即進入一家動物藥品公司,從外務做起。

或許是亮麗動人的外型給人好感吧?那業績雖然不是直線攀升,但是市場卻是悄悄的開拓了。

不時借著拜訪之名,踏進機關或民間獸醫診所,簡單的哈啦閒聊也好,一回生兩回熟,就因那落落大方的言行吸引著對方,原本不容易打進的公家單位,在幾次的拜訪留下試用藥品,再接再勵的電話攻勢,終於也打動採購人員的心房。

這個時代學歷是很重要的,雖然不一定要博士學位,在國內若有一張碩士的學位證書,不管在那兒都能高人一等。即使想進入公家單位服務,也有不必透過公務人員考試的管道可進行。

兩年的社會歷練,學到不只是外形的妝扮而已,在那人人相處溝通之間,李姒學會合理運用天賦的本錢,在那適度開放之後回收的成果,以及盈餘的附加價值是可觀的,甚而邊際效應更是達到極限的邊陲。

這是女人不同於男人的地方,不是嗎?

「技術人員任用條例」設定之初在於讓學有專精,但沒有公務人考試資格者,能進入公家機關單位貢獻一份能力,但是漸漸的卻成為單位首長手中,拔擢與任用私人的管道,即是一般人口中的「黑官」。

但是要成為黑官者卻也不在少數,成為黑官先佔位置再考試漂白,總比考試後再奔波找缺來得容易多了。

兩年來,不僅明白了這一條通往公職的便道,也得到可靠的允諾,只要能獲得碩士學位證書,便進得了公家單位獲得終身的鐵飯碗。

就這樣,一邊工作一邊也在學弟妹間,搜查可靠的筆記與考古題。

憑藉著良好的人際關係,這些都輕而易舉的事情,雖然大學成績並不理想,然而會讀書並不一定會考試呀!

研究所畢竟是用考的,就這樣放榜時,李姒的名字竟然出現在榜單的中央位置,一班錄取十名,她以第五名考進了獸醫研究所。

而當年以該系榜首進來,四年成績皆名列前茅的張珊,卻吊著車尾,果真是會讀書不一定會考試?

不!研究需要的是腦袋靈活,懂得善巧變通的人而不是要書呆子,書呆子不一定懂得如何做研究!

不管如何,張珊和高兩屆的學姊李姒,如今成了同班同學的研究生,然而讓張珊難以釋懷的是,李姒在考前兩個星期還找她討論考古題,甚至借了她辛苦整理的筆記影印。

開學了,一堂新開的分子生物學,從百名同學銳減為二十名以下學生的課,而教室也從禮堂轉回生科所的小教室。

王二與張珊原本就是舊識,相對得下課時間也較接近談得來。

做學問原本就是要懂得發問,何況研究所上課不同於大學部得知識傳授,教授通常會在前一堂課指定閱讀,到了課堂上在一起討論。

表現突出的王二更組織了讀書會,利用課餘時間大家一起討論。但是博士生和碩士生是不同的,至少視野也有很大的差異。

當年前一任的系主任常對研究生說:「碩士學的是如何做學問,博士則要將自己帶入專業領域,發展自己的專業。」

正因如此,王二在課堂上的表現,深深吸引著張珊與李姒關愛的眼神。

近水樓台先得月,原本就認識的王二與張珊,此刻顯得十分親近,課後的討論或下課的聊天兩人總是形影不離,即使中餐或晚餐也能看見兩人,手牽手相階到南門路上的自助餐店用餐。

當然不久之後,兩人即被歸屬於不同系所的「班對」一族了。因緣畢竟來得巧妙,加上周遭的推波助瀾,一對戀人就此誕生了。

可是,這兒畢竟是學術研究的殿堂,而非婚姻或戀情的交流處所,當大家漸漸退出那個讀書會時,李姒卻如如不動的準時參與分享,同時比已往更為認真與用心。

只剩三人的讀書會,的確不是兩人世界。雖然兩個人可竊竊私語,但是三人世界卻也註定會有波瀾產生。

眼前的兩位女子,一位已陷入愛情的漩渦而不自覺,讀書會中開始言之無物,甚至事前的準備也沒有。另一位不只是積極準備,發言更是一語中的,令人不得不刮目看待。

突然清醒過來的王二,發現眼前的兩位女子有著天壤之別。雖然是研究生了,然而沒有出過社會的張珊,不僅不懂得打扮甚至還保持著一般大學生的天真與浪漫。

而身形動人的李姒,在巧妙的打理妝扮下,不時散發出一絲引人遐思的訊息。若隱若現的身體訊息,讓長年待在實驗室不曾出過社會的王二,不僅心思混亂而且魂魄跟著不安的飄盪起來。

除了讀書會,李姒出現在王二研究室的時間漸漸增多了。

同一門課同學互相討論是天經地義的事,但是不同研究所的兩位學生,如此形影不離的在一起卻是令人不解與猜疑。

Dr. M. C為了讓自己的博士生,有一處獨立的研究空間,特地在實驗室隔出一隅的空間,有著獨立的門戶與隱私。

但是相對的,其他研究生共用的空間就縮小了。

由於李姒出現的時間愈來愈多,原本縮小的空間就更顯窘迫了。

李姒的出現不僅佔用了實驗室的空間,最令學弟妹頭疼的是,她也佔用電子顯微鏡的使用時間。

電子顯微鏡是王二全權保管操控的儀器,只要她佔住王二,相對的他那有時間進入走廊對門的電子顯微鏡室呢?

一頭烏黑發亮的長髮,一付美麗動人的臉蛋,讓人不自主屏住呼吸的漫妙身材。合身卻又適度低領的洋裝,總是有意無意的勾動旁人遐想的心思,總是近距離和她相處的王二又怎能處之泰然呢?

白天實驗室人多時,她大方的和王二討論功課,和學弟妹們講話聊天,好似這個實驗室的女主人一般。

然而夜幕低垂時,用功的研究生雖然想留在實驗室繼用功,但是面對這一對非比尋常的男女同學,誰也無法安靜下來,紛紛轉移陣地轉移到其他實驗室去了。

走過國光路的地下道,出口就是女生宿舍,一個月前王二還不時護送著張珊回去,但是女主角卻早已換成了李姒。

更令人不解的是,舍監卻不時發出李姒近來極少回宿舍的訊息。

訊息很快的傳開了,李姒晚上在那兒過夜呢?另一則更令人訝異訊息卻由王二的實驗室傳出來,李姒不時在王二的實驗室過夜。

研究生晚上在實驗室用功過夜是很正常的事,何需大驚小怪得呢?但是一位是火辣燙人的美麗女人,一位是功課極好對她又特別關照的博士生,兩人在實驗室用功至深夜,會有怎樣的情節發生嗎?

不管如何,李姒在王二的實驗室過夜是愈來愈公開化的事,那張珊卻又成了怎樣的角色呢?

原本的班對只不過是,同學間嬉鬧間的配對罷了?但是,張珊本人也是這般認為嗎?

學術提升除了動手做研究之外,更要參與各類型的研討會,瞭解目前的研究風向,從別的人成果瞭解自身的缺點與不足。

當然若只是純粹參與,那和聽一場學術研講是無兩樣,其實是沒有大不了的收獲的。

但若自個也提出論文發表,接受其他與會的學者專家的質詢與建議,如此這般粹煉的成長卻又非比尋常,因此研究所的指導教授們,通常會要求其指導的學生參與這般的研討會。

學期結束前,一場學術研討會即將在生技中心展開。

生技中心是由植物、植病、食科等,生技相關領域的教授組成的一個研究單位,

由於第一次舉辦生技相關的研討會,國內各公私立大學的知名教授全都報名參加了,身為開辦的地主學校怎能缺席呢?

王二和李姒也聯名提出一份報告,報名參加這一次的研討會。

王二和李姒聯名參加的訊息,很快的傳到張珊耳中。

「為什麼?你和她聯名出報告?她的論文題目和你不相干呀?」

「這份報告裡,她幫了很多忙呀?何況上台報告也只是我呀?」

「你們兩個,是不是?」

「我..我不知道妳說什麼?」

真得不知道張珊說的是什麼嗎?但是王二的回答卻是如此的心虛。

「你最近不太理我,也不給我電話,宿舍裡的學妹說她不時在這兒過夜,你們...」

「我想..唉..我們..好吧!這是我和她事,和妳似乎沒什麼直接利害關係呀...」

「我們..之前我們不是...為什麼她出現之後,你卻對我疏遠了?你也沒說過我們要分手...」

「分手?什麼分手?我們曾經...」

「我..同學們都知道,我們在一起的..」

「我..還是不清楚妳說些什麼?」

這樣的吵架怎得吵得起來呢?倒是實驗室中其他的學弟學妹,無不睜大眼睛準備看好戲。

但是女的說了半天,重要的字眼卻吐不出口,而男的卻也不著邊際的虛以委蛇含糊以對。

此事原本就難以出口質問的,雖然兩人曾經牽手去吃飯,但這又能代表什麼呢?何況所謂的班對還是同學起鬨下奏成的呀!

王二研究室的門突然打開了,已經夠低的領口,那豐偉的胸前又慵懶的迸開了幾顆鈕扣。

李姒邊整理著衣著走向王二,那張珊似乎突然從李姒眼前隱去身形一般,那李姒正眼不瞧的挽著王二往實驗室外走,說:「小二,吃飯去吧,今晚吃什麼呢?」

「小二?妳叫他小二?妳們..」

「喔!學妹呀..妳怎麼在這兒呀?」李姒撒嬌的依偎在王二身上,著實十分親蜜的愛人一般。

張珊按奈不住的跺著腳跟,搶先的衝出實驗室去了!

窗外的細雨好似老天為那張珊情傷落淚般的下著。

星期六的下午,不管研究生或老師都已離開實驗室,整個系館空蕩無人,除了不能停止運轉的冰箱或冷凍櫃壓縮機不時啟動外,宛若空城的系館中只有Dr. C. C.的實驗室還亮著燈光。

Dr. C. C.是今年回國應聘學者,張珊是她第一位的研究生。

張珊從氣密乾燥罐中,將乾燥保存的藥品一一拿出來,將存在罐底吸收了濕氣轉為晶藍的硫酸銅倒出來準備烘乾。

不是有這麼一首歌這樣唱嗎?..藍色的夢..藍色是憂鬱..

下著細雨的午後,天空是如此的陰沉,眼前晶藍的硫酸銅顆粒,也是如此的潮濕(按:硫酸銅吸收水氣後呈藍色),奈何它已無法再吸去張珊臉上的淚水。

Dr. C. C.走出研究室,正好看見那滿臉淚水的張珊,將研缽中的硫酸銅用力的研磨著。

「妳幹嘛磨硫酸銅做什麼呢?咦!妳哭什麼呢?」

「沒事!」

「什麼事可以告訴老師嗎?」

張刪無啥意識的放下研缽,心裡想的是妳這老處女四十多歲還嫁不出去,這事妳能瞭解嗎?

果真不能瞭解,那自己若能瞭解又怎得滿臉的淚水呢?

「沒事就早點回去休息吧?多用功些喔,看妳的成績最近表現不太好喔。」

成績是不好呀,別人有人暗中相助,自己呢?自己倒底算什麼呢?

張珊繼續研磨著硫酸銅,連Dr. C. C.已經離去都沒發現。或許磨累了吧?張珊將研缽放進烘箱打開開關烘乾,卻將那一鐵盤的硫酸銅連同藥品放在桌上,隨意拎起一本書關了燈就離開實驗室了。

研討會在一個星期後即將展開,各研究所的學生除了積極參與會場的佈置工作之外,同時即將上台發表論文者也正不斷的試講修正錯誤,期待正式上台時能博得好評。

王二也利用讀書會的時間,要求學弟學妹們充當與會的專家學者,看這他和李姒練習講演。

感染病毒的細胞當中,通常會發現形狀各異的內含物(inclusion body),從電子顯微鏡下的觀察發現,這些內含物有可能是一種顆粒微小的病毒,已經有學者發表論文稱之為潛隱性病毒(Cryptic virus),但是有些卻不是病毒,而不是病毒的內含物卻可用來簡易診細包是否感染病毒..

當李姒在台上落落大方侃侃而談時,張珊卻陡然打斷她的話頭說:「怎會是妳要上台報告,這和妳的論文病不相關呀,妳是做動物病毒的不是植物病毒呀?」

李姒在台上笑著一張臉,不想回應張珊,不料王二卻開口說到:「她發表的論文題目,是電子顯微鏡的應用技術,這不限於動物或植物細胞呀?何況學者專家怎會在意她是做動物或者植物病毒的呢?」

張珊漲紅著一張臉說:「這本來不是你要報告的嗎?怎變成是她?為什麼?..你們..」

教室裡學弟學妹們,看看張珊又看看李姒,每個人臉上的表情似乎期待著兩個女人的戰爭趕快爆發一般。

但見李姒笑著對張珊說:「學妹,我可以繼續了嗎?」

「妳們..妳們欺負我...」

張珊歇斯底理的叫了一聲,哭著衝出教室去了。

為什麼?為什麼?明明是王二要報告的,李姒只是聯名而已,今天她卻也要上台報告?為什麼?倒底為了什麼?

張珊打開烘箱,拿出上回那個研缽,研缽裡的硫酸銅早已吸足了濕氣變回晶瑩的藍色。

看著晶瑩的深藍,張珊的心更低沉了。為什麼?到底為什麼?

心中千百個問號,千百個為什麼?

張珊用力的研磨著硫酸銅,或許磨碎了它,或許就明白它怎得這麼藍吧?那一缽晶螢的結晶顆粒,早已被磨成細細的藍色粉末,但是張珊的心中的為什麼卻一個也沒有減少。

研討會終於結束了,王二和張珊兩篇學生組的論文,在研討會裡大放異彩頗受專家學者著重視。

Dr. C. C.回到實驗室,發現張珊還再研磨那一缽硫酸銅,訝異的說:「妳怎麼老是研磨那硫酸銅做什麼呢?對了,這三天的研討會妳怎麼沒去?」

張珊似乎沒聽見Dr. C. C.說些什麼?頭也不抬的用力研磨著硫酸銅。

「看看隔壁那位李姒這麼用功,不同領域的東西也用心的學習,在台上又表現這麼出色...」

聽到李姒兩個字,張珊磨得更用力,她咬著牙使勁的磨著....

期末考結束了,當大學部學生都放寒假回家了,絕大多數的研究生還是留在學校,繼續自己的論文實驗。

為了集中管理,女生宿舍重新編排房間,全部集中在二樓與舍監左右相鄰的房間。

是天意安排嗎?李姒和張珊竟安排在同一房間。

同一房間又如何呢?李姒搬好宿舍後就不曾回到宿舍過,何況春節已經到來,所有留宿的學生大都打理好,回家過去了。

除夕的下午,學生都走光了,唯獨那張珊還在房內呆坐著。

一大早即開始打掃,弄得滿身臭汗的舍監,此刻正在浴室中唱著快樂的歌,用力的洗淨著,待會兒那張珊走之後,她也要回家過年啦。

失神望著桌上的車票,張珊手上仍然研磨著晶藍的硫酸銅,多少日子以來這一缽的硫酸銅已經被磨的細緻均勻,但是她還是不停的磨著。

寒假開始那一天,發現李姒成天待在王二的研究室,除了回來洗澡換衣服以外,晚間她還在王二的研究室過夜。

也就在寒假開始的那一天,那一缽硫酸銅也出現在這宿舍中,張珊在每個夜晚磨著它等著李姒回來,然而已經磨得如此均勻細緻了,而那李姒卻一夜也沒回來過。

早上在Dr. C. C.那兒看過這學期的成績,也挨了一頓口頭修理。

大學四年全都是第一名的績,上了研究所的第一學期,成績卻是如此的難看,幾乎每一門課都是七十分。

七十分不好嗎?是的很不好,因為研究生的及格成績是七十分。

Dr. C. C.表示,那是她跟每個老師求情,給她一個振作向上的機會,不然早該退學了。

這樣的成績怎能回家見那江東父老呢?

成績一落千丈還有用功彌補機會,愛情被奪走的痛心卻是難以回復的。

浴室裡的舍監歌聲愈來愈嘹亮,快樂的心情不斷從浴室中傳來。

張珊的臉上淚水早乾了,看著地上的行李,失神的她卻失去回家的意念,要回家嗎?

張珊放下手裡喝光牛奶的玻璃杯,順手拿起了筆筒裡的美工刀,出手一點猶豫都沒有,左手腕上一道深深的血口綻開來。

一時間血光飛濺,卻都射在張珊的臉上,幾秒鍾時間那血卻不流了。

將美工刀換到左手,狠狠的在右手腕畫下一刀。

傷口的血液不再流出來,死真的這麼困難嗎?

血不再流,但是痛卻襲上了心頭。痛真得如此難當,還是死前就是這般的痛呢?

張珊抓著頭髮,歇斯底裡的喊叫著衝出房門...

聽到第一聲叫聲,來不及擦乾身體,胡亂穿好衣物衝出浴室的舍監,卻見到滿臉鮮血在走廊來回嘶喊奔跑的張珊。

是腳底濕滑還是被眼前的情景嚇壞了,那舍監竟然摔得人仰馬翻。

起身的舍監抱住那奔跑過來的張珊,兩人跌撞在一塊兒滑進那排水不良的浴室中。

舍監奮力的抓住張珊的雙手,本來不在滲出血水的傷口,此刻卻又汨汨的流出血來。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張珊无自的嘶喊著。

那舍監推開了張珊,連滾帶爬的進了自己的房間,那起電話用那颤抖不已的手指撥著電話。

除夕的下午,國光路是如此的冷清,此刻人們不都回家團圓了嗎?

救護車響著刺耳的鳴迪衝出女生宿舍,往市立醫院奔馳而去。

Dr. C. C.接獲通知來到市立醫院時,張珊雙手的手腕已經縫好也包紮完善了。

好意的急診室護士,也幫忙將她滿臉的血污擦拭過了,只是那憔悴的嘴唇顯得異常的乾燥。

「到底為什麼著麼傻呢?」

張珊失神的望著護士蒼白的制服,不理會Dr. C. C.關心的詢問。

「課業的問題,只要再用功點不會有問題的,這樣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張山嘴唇抽動了一下,乾燥的雙唇突然裂開來同時滲出血水... 「那..那..愛情呢?」又多了幾處撕裂的傷口,血水滲出更多了..

「什麼?什麼愛情?妳..失戀了嗎?」Dr. C. C.吃驚的看著張珊龜裂滲血的雙唇。

「妳不會懂的,一個活到..四十多歲的..老處女,懂得..愛情嗎?」張珊嘴唇撕裂的痛苦,更甚於手腕傷口的痛楚。

「我是老處女?妳...妳說為我是老處女?」Dr. C. C.咬著嘴唇盯著張珊。

張珊抬頭看著Dr. C. C.狠狠的說著:「妳不是嗎?」

「我不是!」Dr. C. C.緩緩放下那舉高的右手,悠悠的說著。

「拿到碩士學位那一年,我就和戀愛多年的先生結婚了,但是就在婚後第二天,他出了車禍腦部受創成了植物人,直到去年他..過世了,我才回到台灣來,妳說我不知道什麼是愛情嗎?我是老處女?我們還有一個女兒現在讀高中了,妳...」忿怒的Dr. C. C.原本想刮張珊耳光的那隻手,握緊拳頭微微的顫抖著。

「老師..老師..我..」不再滲出血水的嘴唇更加的乾燥,龜裂更利害了,空洞無神的雙眼散發出驚懼的神彩。

「我不要死..我不想死了..」張珊突然歇思底理的乾嚎,包紮著繃帶的雙手胡亂的揮舞著,聲音卻是沙啞得喊不出來。

「妳不會死的..妳的手已經處理過了..妳不會死的..」Dr. C. C.用力緊抱著張珊。

張珊在Dr. C. C.耳邊,氣若游絲的說了幾句話,就昏厥過了。

「醫生!醫生..」回神過來的Dr. C. C.用力的嘶喊著。

「她..她將硫酸銅泡牛奶喝了..」Dr. C. C.感覺天地在旋轉,兩腿也發軟。

大年初二,是出嫁女子回娘家的日子。王二提著一盒方才上車前買的青蘋果,應約來到台南。

出了火車站,那李姒迎了上來。好一對戀人呀,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竟顧不得出口處擁擠的人潮,兩人竟也緊緊的相擁在一起。

兩人手牽著手在東門路高高低底的騎樓裡漫歨著,李姒的家座落在新樓醫院旁的透天厝中。

李姒的父親是鐵路局員工,父母就只生這麼一個女兒而已。看著這年輕英俊的博士生,李姒的母親就像那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有趣一般,霸著王二問東問西的講個不停。

一旁的李爸爸卻是插不上嘴的欲言又止,不過面對這位年輕的帥哥,心中倒是有十分的好感。

夜深了,母女倆早已各自回房休息去了。客廳裡,王二和李爸爸還泡茶天南地北的閒聊著,或許也就在這一刻,才有機會讓李爸爸和王二講話吧!

回到客房,已經凌晨時分了,正當王二關燈之後,一條美麗的身影,穿著讓人窒息的輕薄睡衣,輕輕轉開門把閃進了王二的房中。

大年初五,回到學校的老師和學生並不多,雖然今天開始送報,然而除夕下午發生的女研究生割腕自殺的事件,並未刊登在報紙上。

終於開學了,那門分子生物學是學年課程,開學的第一堂課張珊並未出現,然而也無人問起她為何沒到堂上課。

Dr. M. C的實驗室裡,黃雅芝是大四的馬來西亞僑生,正用那不太純正的國語說著:「聽說她是喝硫酸銅泡牛奶自殺的..」

「不對啦!她是割腕發現死不了,才用硫酸銅泡牛奶..」

研究室裡的王二輕輕推開懷裡的李姒開門出來問道:「你們說的是誰呀?」

實驗室裡的學弟學妹們,向來不喜與王二親近,更何況研究室裡還有個「外人」,聽到王二這麼問,大家顧左右而言他的說,那是昨晚禮堂裡上演的電影情節。

卻沒料到李姒站在王二身後,兩手抱在胸前冷冷的說著:「他們說的是張珊,上學期幾乎全當了,自己覺得面子掛不住,除夕的下午在宿舍割腕自殺了。」

在大家驚訝的眼神中,李姒聳了聳肩說:「早上聽舍監阿姨說的,我也知道這麼多而已。」

諾大的校園裡少了一位女研究生,其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在這國立大學裡,每一學期被當掉退學或休學的學生,原比一位多出許許多多。

很快的張珊就消失在同學們的記憶中了,誰也不曾再提起張珊這個名字。曾和她有過一段短暫「戀情」的王二,自從身邊有了李姒之後,早在張珊自殺前就完全抹除了對她的記憶了。

王二和李姒之間,從此就幸福與美滿了嗎?

就在學期中,陽明醫學院生科所,舉辦了一個「生物技術」的研習營,一個星期的研習營,完全是操作技術的研習,從平面電泳的操作,到熱門的單株抗體純化製作等,都是當時最熱門的分子生物的實務技術。

這些日子以來,王二負責的電子顯微鏡,為了李姒的論文報告,延誤了不少研究生的論文進度,同時校外某些學校的教授也對Dr. M. C頻頻抗議,指出王二擔誤了大家的研究。

得不到Dr. M. C的推薦,無法報名的王二必須留在學校處理善後。

相對的也正因寒假前的研討會中表現突出,李姒的指導教授老早幫她報了名,同時支付了所有費用。畢竟,表現出色的研究生,通常是可以得到指導教授更多的疼惜的。

一個在台北一個在台中,真得是兩地相思倍極辛苦呀!

第一天王二就在電話裡和李姒談個沒完沒了的,行前王二也幫她準備了不少張的電話卡,就在此刻一談就是一張。

到了第二天,營隊的課程緊湊吧?等了一整天的電話,然而直到深夜十點多,李姒才來電話,談不到幾分鐘李姒就以宿舍關門為理由掛斷了。

第三天竟然沒有電話回來,難到是自己去上課漏接了嗎?不過直到深夜卻也無一通電話進來。

直到營隊結束,李姒的聲音就像在人間消失一般,不見了。

營隊結束了,但是李姒卻沒有回來。

和李姒隔壁寢室的黃雅芝說,李姒請了一個禮拜的假留在台北。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心焦如焚的王二卻也無從知曉,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煎熬的一個禮拜過去了。

早上進到研究室的王二,一顆飽受煎熬的心陡然崩潰了。

李姒竟然在深夜來到王二的研究室,拿走了她留在王二研究室中的雜物、課本和衣物。

桌上的兩把鑰匙,是王二當初配給李姒可以隨時進來的鑰匙。

此刻那鑰匙壓著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屬於我的我都拿走了。李姒」

宛若被雷電殛中一般的王二,癱在椅子上張著嘴一早上動也不動,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

下課了,王二問那學弟,李姒有來上課嗎?有呀!當然有,這一堂分子生物學,就只有王二缺席。

望著窄小的研究室,這兒曾經是兩個人研究功課,曾經是兩人溫存的地方,怎得突然間變得如此空蕩寬闊呢?

李姒果真沒在回來過,一通電話也沒有。

王二撥了電話到獸醫所李姒的實驗室。

李姒接了電話。

「妳..妳怎麼了?」

「我很好呀!」聲音是那麼的平靜,就如往常一般。

「我們..我們..」握著電話的王二兩個星期來第一次聽到李姒的聲音,然而此刻卻不知從何說起。

「有事嗎?若沒事我要掛電話囉。」

「我們見面談好嗎?」

「好呀,中午我在伽納等你。」

伽納是南門路上的一家麵店,也是兩個人不時在一起來用餐的地方。敦厚的老闆夫婦,一直看好這一對登對的男女。

王二來到伽納時,李姒早已叫了水餃吃了起來。

兩個星期未見,李姒好像更漂亮了,低胸的無袖的白洋裝,惹來左右鄰座不時藉故轉過頭來多看一眼。

「妳怎麼突然走了?」

「沒事呀?只是老師說要開始做論文實驗了,所以就走啦。」李姒邊吃水餃邊說著,好像啥事都沒發生過一般。

「兩個星期了,怎麼都沒給我電話呢?」

「哎呀,同學你想太多了啦,上帝創造世界要一個星期,兩個星期會發生很多意想不到的事的啦。」

從「小二」的親蜜呼喚變成「同學」,這變化著實讓王二喘不氣來!

「告訴你喔!在陽明時我有新男朋友了耶..」李姒好像對自己的哥哥或死黨一般的說著。

但是,王二卻像被人在後腦杓重重的敲了一棒一般,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什麼?妳..」眼前一片黑暗的王二,一顆心臟不斷的緊縮,幾乎要斷了氣掉了魂。

「你臉色怎麼這樣難看?要不要去看醫生呢?」

「我..我..妳..」

「不要想那麼多嘛,我先走囉,記得去看醫生喔。」

李姒付了帳踩著快樂的腳步離了,身後是目瞪口呆的老闆扶著搖搖欲墬的王二。

天啊!有誰能告訴王二,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

「她的桌上,不時掛著不同男人的照片,從來就沒看過王二學長的...」黃雅芝又在實驗室向學長學姊們,報告八卦新聞了。

李姒不在實驗室出現才兩個多星期,八卦傳言就了進來。

「她企台北參加研習營,認識一個婦科醫生,是個年輕大帥哥,目前是陽明的博士生,年輕有為呀..」

「妳怎麼知道是大帥哥呀?」

「她寢室的桌上就放著她和她的合照,好親蜜呦!她說那是她的親蜜愛人!」

「那學長算啥呀?她們不是也很『親蜜』嗎?」說到這兒大家壓低了聲音。

曾幾何時,國光路旁的女生宿舍一群「站崗」等「女朋友」的人群裡出現了王二。

她在宿舍時,任妳舍監電話怎麼通知,她卻是不下樓來,那王二也不能整夜的在門口站崗呀!

不在宿舍時卻也沒交待她去了那裡,當宿舍熄燈前,她卻會撥電話給舍監請假不回來。

課堂裡兩人的座依然沒變動,但是李姒專心聽著教授講課用心的記著筆記,而那好似掉了魂魄的王二只是盯著她猛瞧,台上教授講些什麼他一點也沒到。

下課了,同學們識趣的拿起書本,悄悄的離去。

「我們能談一談嗎?」

「好呀!不過我下午還有課,我得先去吃飯..」李姒語氣平和面帶微笑的說著。

「我們之間到底出了什麼事?」

 「我不知道你說些什麼?」

「你最近都不理我,也不給我電話,學妹說妳一直往台北跑,妳...」

「我..」

「我們..之前我們不是...為什麼那位陽明的醫生出現之後,你卻對我疏遠了?你也沒說過我們要分手...」

「分手?什麼分手?我們曾經...」

這些對話好熟悉呀!幾個月前王二和張珊不也如此這般對話過嗎?

「我想..唉..我們..好吧!這是我和他的事,和你似乎沒什麼直接利害關係呀...」

「我..同學們都知道,我們在一起的..」

「就當過去了吧,既然我們曾經如何,坦白說你沒吃虧呀,不是嗎?再說你也不能阻止我追求我要的呀!」

「妳..」

「一起吃飯去吧?下午還上課呢!」

王二發愣了,她要追求她要的!她要的是什麼呢?

看那王二呆坐的望前方,李姒攏了攏頭髮,拿起課本說:「你不去?那我先走了...嘔.」

李姒捫著胸口,好似噁心作嘔一般。

「妳..妳怎麼了..」

「我想..我大概懷孕了..」李姒臉上一陣緋紅,低聲的說著。

「妳都懷了我的孩子,為什麼又這樣對我..」王二激動的抓著李姒的肩膀。

李姒輕輕推開王二,紅著臉說:「沒驗過還不能確定,不過若真得懷孕,也不是你的呀。」

李姒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李姒懷孕了..」黃雅芝又在實驗室做八卦報導了。

「學長的?」

「才怪!聽說是醫生的!」

「聽說..聽誰說呀?」

「噓!別說啦..學長聽到不好啦..」

「哎呀!學長失戀了,好幾天沒來了呀..」

「沒來?就是沒來才證實懷孕呀..」

「神經病呀!是學長好幾天沒來實驗室了,誰管李姒那個來不來呀...」

台南的深夜正下著傾盆大雨。

在學校找不到李姒的王二,來到台南想要和她談清楚,她懷的應該是他的孩子,因為強烈的直覺告訴他那是他的孩子。

大雨滂沱的夜裡,家家戶緊閉著門窗,遍尋不著門鈴按鈕的王二,用力的拍著那木板大門,大聲的喊著李姒的名字。

偏偏那上天好似要與王二做對一般,隆隆的雷聲掩蓋了他的嘶喊,也掩蓋了他用力捶打門板的聲響。

雨勢愈來愈大,幽黯的巷子裡,在閃電中的王二猶如幽靈鬼魅影子般,他累得蹲下來了。

他坐在牆腳下,任那大雨淋著,他太累了,他一動也不動的坐在那兒。

清晨四點多鐘,雨終於停了,但是那王二還是低著頭一動也不動的坐在牆腳邊。

巷子底有人開門了,一對老夫妻出門準備去散步運動了,接連幾天雨終於停了下來,老夫妻即早出門到公園去伸伸老骨頭。

夫妻倆走過王二身旁,看那王二全身濕淋淋的坐在那兒,還當他是那兒的醉漢呢!

但是那阿婆忽然發現,王二的右耳滲著血水...

救護車走了,天也亮了,出門準備上班上學的人們,誰都沒注意到,三個鐘多頭前,救護車在這兒載走了一具,注射毒物過量七孔出血的死屍。

警方從王二身上的證件找到學校來,Dr. M. C也在王二的抽屜裡找到了兩封遺書。

遺書裡王二除了向師長父母致歉外,還交待了李姒懷了他的孩子,希望父母能接受李姒或要回這個王家的血脈。

王二的父母來到學校找到李姒,希望她能將孩子生下來為王二留下,王家單傳的血脈香火。

但是神似自若的李姒卻說,孩子真的不是王二的,何況幾天前孩子已經不在了。

就在王二南下找李姒那天,她上台北去會她的醫生情郎去了,然而當她告訴情郎懷了他的孩子時,那親蜜愛人卻表明了自己是有婦之夫。

就這樣,她把孩子拿掉了。

學期結束了,李姒也辦了休學離開了學校。從此,誰也沒有任何關於李姒的任何訊息了。

94.05.30 Tell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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