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海共生存?
三十年前在海軍服役時,太平洋是每一位弟兄最嚮往的所在。海上天上一片藍,偶而幾襲白飄過,雖然演習正操演著,但是風平浪靜如履鏡面的狀況下,那是一件非常快樂的一件事。
那時陽字號趕日本漁船非常簡單,五零機槍點發連放直打它的拖網,就能嚇得它屁滾尿流。現在呢?海上風雲詭譎戰力差距的變化,動嘴比動槍更重要。
冬天可是個不好玩的季節,進了九月這太平洋就不「太平」了。
當月黑風高的夜晚,艦令部一通電話打到艦上,管你幾點,放假人員馬上召回,最短時間出港。
當年七級浪不出,畢竟尖底的軍艦我方動不了,敵方也一樣!
當在六不及七的狀況下出海時,就是「享受」狂風巨浪的一刻。
艦橋是船艦最高的所在,三十年前的陽字號驅逐艦雖然已經有計算室和雷達,但是還是需要配合人工瞭望的輔助。一個更次四小時,艦橋是露天所在,碰上風雨或狂風巨浪,這四小時下來,是否暈船都忘了。
冬天船艦上下起浮的往前衝,左右搖晃的幅度,在艦橋上幾乎能伸手觸及海面。這情況若是在電影中,那是相當好的一個畫面,但是身在實況中時,得找條纜繩綑綁好自己,不然……。
當年的兩個冬季,應該算是祖宗積了德,老天庇佑吧!
進新兵中心時,咱家的大阿哥已經是海蛟大隊的中隊長。雖然老爸曾暗示他到新訓中心「探」視關照一下,可是咱卻洗了二十八天的戰鬥澡,他老大一次也沒來。
下部隊回到家,他老大說,他出面我我會更難過。因為,咱的中隊長被他修理過。天曉得是真是假?
可是好運來了,上了陽字號艦長正是當年住公寓時的鄰居,兵器長是老大的同學,隊長是他學弟,輪機官也是他同學。
別以為這就好過了。
那天他到艦上來了一趟,把我喊進軍官餐廳,介紹一圈後,咱艦長說:「他不是每天窩在槍砲辦公室看書那個上等兵?身材和你差那麼多?」
那有差很多?昨天不是在後甲板,一個打兩個?今天準備送爆破隊禁閉七天嗎?
結果,禁閉沒送,當下接受暗示:「每天窩在槍砲辦公室看書。」
第一個冬天,艦長大概和艦隊司令打牌贏太多吧?六點才進基隆港,七點就接到電話緊急出港,任務是淡澎海偵七天。
此刻風浪已在六七之間,光是出港引水船都推不動,出了防波堤過了防潛網,通過和平嶼時,一陣頂頭巨浪迎面而來。
船艦離開水面騰空而起,緊跟著「撞」落海面。一時間,艦底破了,艙間大停電,為了堵漏艙間門全都栓死……,艙底也就是輪機部門可是生死一瞬間。
也顧不得艦隊司令部的命令,艦長下令以備電回航入港。
靠了碼頭,接上岸上電源,開始清查死傷狀況。
結果?艦底破了七個洞,沒有人員損傷,全艦士官兵禁假一星期。
禁假?在基隆只是不能出碼頭而已,不過還能穿過斑馬線到對街的中山堂看電影。
一星期後,破洞補好了,移防澎湖測天島半年。沒出海就撞球或打架,假日就到馬公島亂逛,小小的馬公島橫的豎的幾條街都有電影院,雖然沒啥好玩的,總比呆在艦上好一些。
正好碰上縣市長選舉,那年屏東「顧面桶(閩南語)」告急,凡設籍高屏者全都放假一星期返鄉投票,收假要驗身份證(以前投票身份證有戳記)。
保防官安排了搭友艦回台,卻知回到左營,咱那艘艦卻早一刻靠岸了,這?保防官說,廢話少說乖乖回去投票!
收假時間到,大家搭飛機回澎湖。嘿!降落前就看到咱的船艦正出港呢。出了機場,打過電話船要傍晚才進港。
逛了一天,徒步來回走過跨海大橋,步行回到測天島,正趕上替咱那艘船接纜繩。
保防官當下就問:「有選上嗎?」「不知道!投過就回來啦!」大家商量過的異口同聲,保防官可是七竅生煙那!
轉眼間過了年,移防回左營。咱的鄰居艦長因為將官升不上,轉任新訓中心主任等待榮退回家含貽弄孫。
卻知有一晚,不知道是睡不著還是合該有事?半夜竟然到軍械庫查哨。
半夜一點的更次可是個要更,但看那下士槍揹帶綑在右手臂上,食指扣在板機上,直挺挺的靠著牆面,槍隻和身體成九十度,一動也不動。
咱艦長認定他是睡著了,因為人靠近時那下士沒喝問:「口令!」
一時童心大發吧?我猜的!
咱艦長打算「摸」走他的槍!這下可好!若摸成功了,這兵士鐵定「沒救」!
咱艦長伸手一拉(手法錯誤)的當下…。「砰!」一聲槍響……。
子彈從艦長的鰖魚肚進去,從腎臟旁的後背出來。
「哦咿!哦咿!哦咿!」後的第三天,那下士榮譽假一個月,因碰上退伍時間到,改成頒了獎狀提前退伍。
咱艦長傷癒後也提前退役回家抱孫子了。
回防左營,換了一位挺帥的艦長和副長,可是和咱一點「關係」都攀不上。當然不久咱就離開槍砲辦公室囉。
航行更次照著輪,也就說「特權」沒啦!好在這些日子以來,和大家混的還不錯,除來本來就會喝之外,也學會了「訐譙」因此」離開「辦公室」還算平順無事。
只不過有一回高線傳遞演習時,也不知是誰在對講機中先「譙」出聲。一時間,艦首至艦尾十部對講機中,譙聲連連。
不幸的是,其中一部正戴在副長頭上。
演習結束,當下所有戴對講機者,在左舷一字排開,依方才的內容依次譙一遍。當然譙的最順的最倒霉囉!
知道嗎?當時正要下梯口的艦長說:「副長!他們怎沒你說的那麼順口呀!」
呵!當下十個人禁假一天。聽文書室同梯的說那副長,當艦長代理人一個月不准下梯口。
新艦長新氣象,幾乎是三天兩頭的出海演習,今天甲級操演明天乙級操演,有時來個艦隊操演。
這艦長愛打靶,船到領海邊緣,五吋礮、三吋快礮、五零機槍甚至,五七步槍和點四五手槍全拿出來打個痛快。
結果!五吋礮負載電量是440,只要三座五吋礮動一座,三吋礮就動不了。咱艦長最喜五礮(五吋礮三座、三吋快礮兩座)齊放,後果就是礮座冒煙,過載囉。
此刻,咱乾爹士官長拿出竹葉青說:「慶祝一下,明天進廠大翻修囉!」
果然!第二天,船進了旗津修船廠。士官兵全搬上陸地安住,接著卸彈、卸油、刮船底藤壺…。
卸彈、卸油都是人工作業,每天搞得油污污的,但是改成朝八晚五上班制,晚上三班輪流外出休假,這樣的日子多美好呀!
當然好日子過得挺快的,三個月轉眼即過。
出廠的「新」船又出海演習囉。那段期間還有「電視明星」上船勞軍,明星?名字倒是忘了,倒是政戰女軍官端莊一些。
咱乾爹士官長將他的Nikon F3丟給我,忙著泡妞去啦!
出廠後兩星期,船艦來到基隆靠岸,這一晚接到七天的淡澎海偵。
正下更準備睡了,補給官來喊人:「29X梯的全到補給室集合!」當下給了當月的軍餉繳了裝備,換上便服領了退伍證。
天一亮,全被趕下船,船離港去了。
咱可是提早了三天退伍。
一個月後,乾爹士官長來了封信說,船又進旗津廠,這一次是解體除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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