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典上不也這般說嗎？中陰身投胎時見交合的父母，喜歡父親者則投生為女生。所以常有人說，女兒是阿爸前世的情人！

既然女兒是阿爸的情人，怎得只因愛哭卻成阿爸眼中的寇讎了。總不該是前世因愛成恨，到了今世還來糾纏不清吧？

不管如何，孩子不正是自己愛情的結晶嗎？怎得不好好疼惜呢？小時好好疼惜教導，說不定老來還能有個依靠呀！

日子一天一天過，阿爸一天一天老，女兒一天一天長大。從裂嘴大哭，進而淒慘喊道：「媽媽，妳都不救我！」，如今不再號啕大哭，只是流著淚，輕聲質問她的親生父親：「為什麼不打死我？」

雖然是輕聲質問，然而那當父親的不曾感受其中有多少恨意嗎？自己也不曾感受抓女兒撞牆的力道一天比一天薄弱了嗎？

當恨沉積已深，親情被仇恨取代時，正是情人翻臉仇殺發生的時刻！女兒愛哭竟有這樣的深仇大恨嗎？

其實問題不是在於女兒愛哭，而是這個爸爸有問題！而且是相當嚴重的病態。

咱們家那位可愛的女兒從出生起就愛哭，只要哭聲一起，整個社區就不得安寧，老遠的人家都聽得出來是那一家的小姐又滄海一聲哭了。

白天哭晚上哭，不僅照三餐哭外帶半夜也哭！愈哄愈哭雖說不至驚天地泣鬼神，卻有震落屋瓦之虞！

夜深人靜的時刻，大家都消燈睡覺了，咱們這一家人還輪流捧著這千金小姐，又哄又騙的人仰馬翻。

四個月大時，爺爺生病了，想找個奶媽來帶，然而由於哭功震天下，竟然找不到一位願與之招架的褓母，大家都望之怯步。

然而那一刻起她不再哭鬧，變得淘氣愛笑，鎮日笑得如花盛開一般的陽光燦爛。爺爺一天一天康復，女兒一天一天長大，從會爬到顛著走路，成天陪著爺爺奶奶調皮搞笑，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心肝小寶貝。

現在小寶貝讀高中了，雖然不再像小時候一般撒嬌，然而每天上班出門前，她總不忘向你說聲，爸爸再見，下課回來人還在大門口就敞著喉嚨大聲喊著，奶奶我回來了！

試想，從小因為愛哭挨揍長大的孩子，會如此這般喊著奶奶我回來了嗎？


他視女兒如寇讎

【雅慈（高雄讀者）】

投胎於重男輕女的家庭，注定了女兒的成長要歷經磨難。婆婆鐵口直斷：「這個小孩愛哭、脾氣壞，要趁早管教，否則長大變殺人犯。」更讓外子視女兒如寇讎。

其實，不論長相、個性、飲食習慣，女兒都像外子。可是婆家人最常掛在嘴邊的話是：「不知怎麼搞的？這個女孩就是沒我們的緣。」一個「緣」字，合理化他們所有的言行──分零食，從沒女兒的份，即使只是瓶養樂多；孩子聚在一起嬉戲，遭到白眼的永遠是女兒；小姑更誇張，常說女兒長得像夜叉，哭起來嘴裂到耳邊。

女兒六個月大時，我深切感受到外子對她的恨。那個黃昏，我在廚房忙著，女兒由外子照顧，才一會兒女兒就哭了，愈來愈大聲，突然間卻又沒了聲音。我心知不對，趕忙衝進房裡，外子竟把女兒高高拋向天花板，雖然掉落時外子有接住她，襁褓中的她還是臉色慘白、抖個不停。我一把搶過女兒，跌坐地上，眼淚決堤。

從此，我盡量不讓女兒離開視線，但她還是常被修理。有天早上，讀中班的女兒正高高興興在吃飯，我在一旁幫讀大班的兒子穿衣服，卻因女兒動作慢、飯菜掉地上，挨了外子一巴掌。我忙抱起她，親親、呼呼加惜惜，好不容易，女兒雖仍哽咽著，但總算開始吃飯，誰知外子突如其來又賞她一巴掌！我根本反應不及，女兒淒慘喊道：「媽媽，妳都不救我！」

女兒讀高中時，雖然是個小不點，但在苦難中長大的女兒，個性倔強，若與外子意見相左，她會據理辯駁。外子這時已不再打她耳光，改為抓她的頭去撞牆；女兒也不再號啕大哭，只是流著淚，輕聲質問她的親生父親：「為什麼不打死我？」

在家裡，不管任何角落，我總豎起耳朵，努力聽著孩子的動靜，但，我還是不能周全的保護她，常錯失搶救時機，讓我痛心不已。一想起這些就淚流滿面，我真不配當個媽媽呀！

【2004/12/21 聯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