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4-06 17:55:39姬旦EgG☺

親愛的妳


  笑的細長的眼帶著幾許歲月的痕跡,捲而蓬鬆的頭髮夾雜著幾絲銀白,購成我腦海裡一幅和藹的面容。還記得,有雙手,無論冬天夏天都緊緊的牽住我,給我溫暖給我保護;還記得,有那麼一個臉孔,在我難過開心時總能給予一個微笑;還記得,有個人,總是那麼無怨無悔的為我付出,無論刮風無論下雨。

  我的童年,與這個老人的關係是那麼的貼近那麼的不可分割。每當她喊我的名字,牽起我的手時,總是能夠那麼的讓我放心,讓我幼小而惶恐的心升起一絲絲的暖意。她總一手撐著陽傘一手緊緊的將我牽牢,兩人一起到傳統市場買東西或是一起到附近的田間小路散步。依稀記得,有個吹著微風的午後,她牽著約是小學三年級的我到附近散步,那天她穿一件淺藍色的綴花長裙,在午後的陽光中隨風擺動著,她對著掉了兩顆門牙的我笑著,和我說著從前發生的故事,時間彷彿靜止在這只有我們兩人的田間小路裡,一切似乎都是那麼安祥美好,暖洋洋的陽光不只照亮了我們的雙頰,連心,像是也暖了起來般。

  與她一起生活的日子,我一天比一天更加的依賴她,總是圍繞在她的身邊喚著「奶奶」。她總是親切待人,三百六十五天無論刮風下雨,總是早早起床清掃著家中的前院,連同鄰居的一起,毫不吝嗇;每當做了美食或是家中親戚來訪,也總是與大家分享。爸爸總說她傻,什麼東西都往人家家裡送。但樂於分享的她也只是笑而不語,依舊不吝於與人分享。她就是這麼一個可愛又可親的老人,充滿了慈母的光芒。也因為如此,我對奶奶的愛與依賴也就愈加的增添。日子也在充滿笑聲與溫馨的紛圍下慢慢的流逝著。

  小學五年級的某一天,老師要全部的女同學到圖書館集合,是某個品牌的衛生棉宣導人員到校為我們舉辦的健康教育講座。我懵懵懂懂的聽著,拿著工作人員送的贈品,腦袋裡似懂非懂的聽著。「小朋友們,女生的經期一般是在小學三年級至國一左右會拜訪你們,也表示你們長大了!而女生沒有經期的時間則通常是你們必須再長大一些,一個叫做『更年期』的時候會完全沒有唷!若是『更年期』後還有月經,則表示你們必須要注意囉!」工作人員的話在耳邊轉著,讓小小的我的心裡起了種化學反應,像杯靜止的水被攪動般起了一波波漣漪。

  上個星期,奶奶一如往常的燒開了水要和我一起洗澡,這也是我們喜歡分享心情的一段時間,整個浴室總充滿她柔柔的話語和我玩著玩具吵雜的聲音。一個舒服的熱水澡後,我不經意的瞄到奶奶的換洗衣物上有著兩點不尋常的紅色污漬,一向敏感的我便馬上詢問,但只得到一些與內容毫無干係的回答。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即使心有懷疑,也只好放棄追問。直到上了健康教育的講座後,突然所有不安的情緒都湧了上來,擔心的害怕的心情像是漲潮般的迅速吞噬著我。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我,決定打通電話給住在附近的伯母,告訴她我的不安與懷疑,也因為這通電話,奶奶罹患癌症的事情也才被揭了開來。

  在伯伯的堅持下,奶奶住進了醫院接受治療,但生怕麻煩別人的她,總是告訴伯伯姑姑們別小題大作,也一再堅持只是小毛病,但是醫生的診療報告還是硬生生的將她的堅持給打斷了。住院後的一連串化療與藥品注射,使得原本便已清瘦的她更顯的毫無生氣,逐漸凹陷且無血色的兩頰與布滿針孔的手腕令我怵目驚心,也不知道該如何接受這令人難堪與難以接受的事實。這麼善良的一個老人居然得了絕症,叫人情何以堪?大人們總是希望我能勇敢的面對,於是探望奶奶時我總是忍住眼淚,戴上我的年紀本不應該有的成熟與笑容。一天過了一天,奶奶的病情越來越加重,頻繁的化療使她的頭髮稀疏,胃口也一點比一天還要差,到最後全身插滿了管子與醫療設備,也無法在對著我笑。我一直強迫自己不能在她的面前流淚,也一再叮嚀自己不能讓她擔心,直到有天她喚我到她床前,握住我的手流著淚,吃力的,一個字一個字的告訴我她真的放心不下我,也最掛念著我,我隱藏已久的眼淚才如同洩洪一般的一湧而出。我真的真的好捨不得。

  過了不久的一個夏日,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邀我一同去泳池游泳,心裡雖然掛念著奶奶,但實在坳不過好友的邀請便答應了。怎知這個決定卻讓奶奶遠遠的離我而去了。命運總是這麼捉弄人,在我滿身大汗的趕在門禁的五點前回家後,得到的竟是奶奶已經撒手人寰的消息。過於震驚的我,只能呆立在門前,眼睛愣愣著看著告訴我消息的伯母而不知道該有什麼樣的表情。忘了眼淚是什麼時候流下來的,也忘了是怎麼上了車到殯儀館的,彷彿有個聲音在我腦海裡面敲打著,控訴著我的不孝與愚蠢,竟然丟下最疼愛我的奶奶而選擇與同學出門遊玩。這樣的想法淹沒了我,也愈發的讓我覺得羞愧與難堪。跟著父親與伯伯處理了奶奶的後事後,在冰冷的棺木中看著一動也不動的奶奶,心裡五味雜陳。「她已經永遠離開你了,再也不會對你笑了」,這個想法讓我更加埋怨貪玩的自己,直到現在,我的心底還是無法釋懷,還是自責不已。但是不管如何後悔如何不捨,已經離開的她,卻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溫柔的她,用愛填補了我自小缺少的那份母愛,也填滿了爸爸工作時常忙碌的空洞。對她,不只有尊敬,更有無法用言語訴說的滿滿的愛。直到多年後的現在,奶奶的影子依舊清晰的印在我的心裡,無論悲傷喜悅我總還是會想起那個夏日午後的她的笑容以及銀鈴般的她的聲音。小六的夏日天氣裡面,生離死別的滋味深深的撼動了我幼小的心靈,經過時間的流轉,已是大人的我依舊無法釋懷。何謂人生我依舊無法了解,也無從追尋,深深印在心底的身影卻還是那麼的清晰。雖然好多的誓言都已無法實現,但我一直都深信著,無論奶奶是否還在我的身邊,那份她曾經帶給我的感動與影響將會一直活在我的心裡面,陪伴著我成長。她的影子一直都是那麼的鮮明,那麼的深刻,教我如何忘記?

  在這殘酷的生命世界裡,人們無法預知死亡的腳步何時會來臨,也無法停止時間無情的流動,在時間的滾輪中,珍惜當下的回憶似乎成了我們唯一能做的事情。「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這是多麼殘酷的一句話?在這趨於現實的都市腳步裡,人們往往忽略了心底最重要的那一塊,也遺失了最單純美好的童年時光。奶奶的陪伴使我的童年色彩鮮豔明亮,,給我黝黑的臉蛋畫上了一個開朗的笑,更教我明白什麼是「愛」。那份溫暖忘不了,您的笑容也仍是那麼清晰可見,手心彷彿還殘留著那個夏日午後的溫度…。因為您,所以我能微笑著,因為您,我才明白愛的真理,謝謝您給的一切,我永遠都珍惜,永遠都掛念著,我最親愛的您。